“此菇非彼姑。”伊笙嘟囔着,叹了口气,挪动脚步,想回房睡觉。她决定放弃了,这副本太难了,她攻不下,她得睡一会,养养精神,保保命,将来失业了,再找工作,挤地铁能跑快些。
她刚走了两步,就听身旁传来他无奈地轻叹,“真是败给你了……我去。”
“去哪儿?”伊笙下意识回头,迷茫地望着他,疲惫让她原本就不是那么聪明的脑袋,更加迷糊了。
“去牌局。”明朝闻看着她,银灰色的睡衣将皮肤衬得冷白,眸子越发深不见底,“也不是不行。”
伊笙愣了一下,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幻听了,或者干脆就是在做梦,“你再说一遍。”
明朝闻没了耐心扭头就走,伊笙彻底清醒了,一把将他抱住,惊喜道:“你自己说的,可别反悔。”
明朝闻被道具服怼得只能扬着头,脸上带着愠怒,“但我有个条件。”
伊笙忙不迭点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你先把道具服脱了。”明朝闻推开她,被怼脸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伊笙松开他,飞快将道具服脱了,摊在客厅里,这才发现自己被闷出了一身汗,头发都黏在了一起,一绺一绺的。
“好了,什么要求,你说。”她看着明朝闻,“要打游戏吗?我陪!”
“大半夜的,打什么游戏?”明朝闻黑眸冷冷地瞪她一眼,“跟我过来。”
说着朝楼上走,伊笙只能在后面跟着,穿过二楼,再往上走,来到了阁楼外玻璃房,明朝闻指着玻璃房里的沙发,“陪我坐一会。”
玻璃房很大,是全封闭的,四周是厚厚的玻璃,亮着灯,洁净的玻璃映着两人的影子,棕色的皮制沙发前摆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散落着一些文件,还有台笔记本电脑。
外面夜色浓重,明亮的玻璃房就像浮在深夜里一样,静逸的不太真实。
伊笙很是意外,这里之前堆满了垃圾,竟被明朝闻收拾成了这样!还真是好看呢!不愧是被医生耽误的金牌保洁。
但又想到这是明朝闻的私人领地,伊笙就有些拘谨,手脚都没有地方放,“就坐一会儿?”
“就坐一会儿。”明朝闻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一旁,拿起一旁的遥控器将露台的灯关了。
周围突然黑了下来,与外面的夜融为一体,光线消失,她显然有些不安,下意识抓住了明朝闻的胳膊,“关灯干什么?”
明朝闻的声音浮在黑暗里,如暗夜里流过山峦的溪,带着冷冽清透的质感,“别说话,看上面。”
伊笙听话地仰起头,漫天的繁星便像童话里一样,在她眼前铺展开。
“真美。”她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我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的星星尤其好看,累的时候仰起头,劳累就消失了。”明朝闻的声音轻轻的。
“确实。”伊笙点了点头,又十分诚恳地补了一句 :“也有可能是因为你低头看电脑太久,仰头可以活动颈椎,缓解疲劳。”
明朝闻在黑暗里瞪了她一眼,语气十分无奈,“你还是别说话了。”
“哦。”
伊笙闭上了嘴。
与他一起仰头,安静地看着星星,星星一眨一眨,十分催眠,没过几分钟,眼前就渐渐模糊了……
眼睛闭上的最后一刻,她还不忘挣扎着,含糊不清地提醒明朝闻:“说话……要算数。打牌……去啊……”
说完,就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梦乡。
明朝闻低头看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才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轻轻握住她的手。
虽然明朝闻说会去参加牌局,但是按照他以往对这类活动的冷淡程度,伊笙还是很害怕他会临时变卦,就连跟林菁菁报告的时候,也不忘记加一句:“明医生暂时答应了,但是……我不敢保证,他那天不会临时有事。”
并将明朝闻将街机钱退还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措辞要温和多了:“明医生自己也担心有事耽搁,所以不好意思收下礼物。”
明朝闻是医生,就算不临时变卦,也经常会遇到突发状况,生在双医生家庭的伊笙对此最清楚不过了,半夜听到欧阳副院长或者秦主任匆匆出门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来了紧急病患,伊笙三岁时就已经习惯这些动静了,即便被吵醒了,顶多翻个身继续睡。
林菁菁捧着咖啡杯,黑色的咖啡杯将她刚做的红色的美甲衬得明艳动人,她笑了笑,“我明白。你能请动他已经很不容易了。”说着浅浅呷了一口咖啡,笑容明媚,“医生家属真不是容易,也只有我这种傻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伊笙心想何止“虎山”啊,她爹欧阳副院长跟她妈秦主任忙起来,连结婚十周年,二十周年这种大的纪念日都没时间过。
不过,即便是过,两人也不过是穿得漂亮点,坐餐厅里互相分享最近的奇特病例而已,毫无浪漫可言。
伊笙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告诫自己,千万不能重蹈父母的覆辙,不能跟医生谈恋爱,面上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林菁菁放下咖啡杯,重新整了整衣衫,“去画廊吧。”
今天一天林菁菁都在画廊跟策展人讨论关于《珍妮》的事。
因为有了《春山图》,林菁菁原本不打算将《珍妮》放在特别重要的位置,可眼下《珍妮》被毁,反倒让林菁菁改了主意,她将《春山图》放在了第二场的画展上,第一场画展的压轴变成了《珍妮》。
伊笙很意外,《珍妮》都已经破损得那么厉害了,还怎么展出?林菁菁望着破损的《珍妮》说:“我能将它修好。”
一旁的策展人满怀敬佩,补了一句:“林总可是位货真价实的古董画修复师。在这方面的造诣很高。只不过林总轻易不出手,这回肯亲自修复《珍妮》,可见是真心喜欢《珍妮》。”
伊笙有点意外,没想到林菁菁还有这样深藏不露的本事,林菁菁却说:“其实没那么了不起,我学修复,完全是跟人赌气。”
回林宅的路上,林菁菁坐在后座,突然问伊笙:“你一定经常看见父母工作时候的样子吧?”
伊笙愣了一下,点头,“经常,有时候他们周末加班,家里又没有人带我,我就只能跟着他们去上班,在办公室里写作业。”
林菁菁笑起来:“很帅是吧?能当医生的人,真得很了不起。”
“帅?”伊笙疑惑。
无论是欧阳副主任还是秦主任忙起来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嘴上干裂起皮,脸上暗淡无光,忙一身汗也没时间换衣服,气味也不太好闻。
帅?
狼狈还差不多吧。
林菁菁点头,“我觉得很帅!能够救人性命简直就像是神仙一样的。所以,我去学了古画修复,救人我做不到,救画总是可以的,我不能让他一个人这么帅。他总是觉得我是个一无是处的花瓶,能坐上今天的位置,全是因为我姓林。”
伊笙费了很大的劲才搞清楚老板话里的意思,她在说明朝闻?
去学古画修复是为了跟明朝闻赌气?
“能够将一副破损的画修复好,就好像给了画第二次生命,也很了不起。”伊笙说。
林菁菁笑得近乎傲慢,“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就算是花瓶,也是出自明清年间的官窑,昂贵的很。”
伊笙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的老板有的时候真得挺可爱。
明朝闻自从那天答应伊笙会参加牌局,就变得很忙碌,伊笙有时候会在客厅里故意磨蹭,做面膜,做手膜,腿毛都一根根拔了,也没有见到明朝闻一面,每一晚都熬到眼皮千斤重,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回房去睡了。
偶尔也会在沙发上睡着,早上醒来身上会多一床毯子,证明明朝闻确实回来过。可是当她鬼鬼祟祟往楼上看时,却又发现他的房门是开的,里面空无一人,好像回来只是为了换个衣服洗个澡而已,像台机器一样,日夜连轴转。
每每这时,伊笙都会想起忙碌的欧阳副院长和秦主任,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些个跟欧阳年相依为命的日夜,就忍不住叹口气,默默给他买了些维生素,临睡前放在桌子上,并留了个条:注意身体。
第二天醒来,家里依旧是没人,但是维生素没有了,她留的条还在桌子上,下面多了两个字:谢谢。
明朝闻的字并不像其他医生一样抽象,相反,他每一笔都写得很清晰,笔锋锐利,收尾收得干脆利落,就像他的人,因为认真而显得冷硬,因为优秀,总让人不敢靠近。
周六,伊笙起了个大早,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楼上,明朝闻的房门大开着,人不是没回来就是已经走了。
她不太放心地明朝闻发了条微信。
欧阳小小:早上好,吃早饭了没?
那边果然没有回,她只能忐忑地去上班,开车载着林菁菁刚到画廊,明朝闻那边才慢悠悠丢过来一条消息。
明朝闻:我会去的。
一针见血,豪无寒暄的意思,饶是这样,已经够伊笙开心了,心跳加速地飞速回过去:
欧阳小小:我会帮你出老千的。
明朝闻:不用。
明朝闻:我输得起。
伊笙发了个表情包过去,一只狗抱着条大腿喊老板。
明朝闻果然不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