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到文津阁的二楼,陈斯年先是瞧见了宋无咎。
他仍旧是端着烟杆,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吞云吐雾,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本兵书,仔细地研读。
屋内被他烟杆弄得烟雾缭绕。
只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宋无咎的面色并不好看,好似手中那本页面泛黄,边角卷起来的古旧兵书,是多么晦涩难懂的存在。
身为幽辽第一谋士的宋无咎,还有兵书是他无法理解的?
显然,他紧皱的眉头,并不是因为兵书的内容。
侧头望去,陈斯年便看到了那个厚重桌案,后面的太师椅上,仍旧坐着那个样貌普通,身形并不高大伟岸的男人。
如果不是各种光环加持,这样一个知天命的寻常男人,根本不会有人将他与天下第一兵家练习在一起。
他好似还像往常那般,安静又冷峻地俯身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听见陈斯年的脚步,魏山河坐直些,缓缓抬眉:
“回来了啊。”
陈斯年也像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那样,笑得带着痞气:
“拜见岳父大人。”
“呵。”
镇北王魏山河冷笑一声,但眼里却闪过长辈对后辈的慈爱:
“听说你在黑水省遇到邪祟了?”
点点头没有否认,陈斯年如实说道:
“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杨老已经去真武山调查了。”
“这次回来是因为……”
镇北王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别听医师扯淡,本王身体好着呢。”
“你就安心对付马斯和苍狼部,无需有后顾之忧。”
这话,真不像此前的镇北王能说出来的。
他不在是那个陈斯年第一次见到的不怒自威的最强兵家,反而真的是关爱子女的和蔼长辈。
魏山河,终究是老了。
“估计老大老二都快回来了。”
“你也该和他们见一面了。”
“这俩小子,对你也很感兴趣。”
稍作沉默,陈斯年笑道:
“我也很期待与大舅子、二舅子见面。”
“希望他们不会对我有什么偏见。”
一个亲信端茶走上文津阁,给三人的茶杯都蓄满热茶,而后悄然退下。
镇北王端起白瓷杯,吹了吹热气,像极了乡野间的寻常老头,抿了一口后道:
“偏见?”
“他们能有什么偏见?”
“斯年。”
闻声,陈斯年正襟危坐。
魏山河还是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如此亲切。
镇北王继续道:
“斯年,我魏山河,自幽辽发家,征战十几年,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杀人无数,多少人戳我脊梁骨,背地里咒我死。”
“这些我都不曾畏惧过。”
“哪怕是吃了败仗,被人追杀得抱头鼠窜,我都不曾被击垮。”
“只有有喘息的机会,我都会杀回去,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我这一生,无所畏惧。”
“只是……我担心不下的,就是几个子女。”
“老大老二……离得远些,如果他们不愿意回来,战事波及不到他们最好。”
“可若是他们回来……”
陈斯年很坚定地说道:
“他们肯定会回来。”
“一旦开战,他们必然会回来。”
“虎父无犬子。”
很显然,镇北王并不希望两个儿子回来。
他甚至有想过让陈斯年带着魏淼离开,去淮扬省找长女魏垚。
但这偌大的家业,镇北王作为天下兵家之首,必须守护帝国的北方门户。
他如果死了,魏家就必须有人站出来,稳住时局,与蛮子们对抗到底。
这个人是谁。
魏山河是有私心的。
他不想让儿子们回来。
可他们并不会听他的话。
老男人的眼里流露出无奈,轻叹一声:
“你说得对,我魏山河的儿子,绝不是怂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