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厚重的苗刀过河卒,“铮”的一声,从刀鞘中迸发而出。
紧接着,混合着无尽杀气的雄浑刀意,让门口无数家仆都不由得退后数丈,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堂内一众读书人更是吓得面无血色,退避三舍。
一直都强忍怒火的吴狄,这次站了起来,指着陈斯年道:
“难不成你还要在我家中染血不成?”
“王爷可曾允许你这么做?”
吴狄他不信,镇北王会现在就对吴家动手。
陈斯年洒然一笑,肩膀轻轻一耸:
“别紧张,别紧张。”
“稍安勿躁。”
“我可没说要动手。”
“拔刀,自然是有其他含义。”
话音落下,陈斯年提刀转身,双手握紧刀柄。
过河卒在其手中旋转出美妙的刀花,明晃晃的刀身反射着日光。
一套动作行云水流,令人眼花缭乱。
众人不知具体发生什么,只依稀瞧见那厮持刀在墓碑上写着什么。
眨眼间,大理石墓碑上,出现一句话:
多行不义必自毙。
“呼。”
陈斯年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看着其上坚毅刚直的楷书,满意地点点头,收刀入鞘,又抬手将大理石墓碑猛然推到几人面前。
眼看着墓碑就要将几人砸倒,这时潜藏在吴府的一位高手终于现身。
他闪身到吴狄等人身前,伸手一把将飞来的墓碑死死按住,眼神阴郁道:
“陈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今日你辱吴家,我有千百个机会能让你身死于此。”
陈斯年微微后仰,扶刀而立,歪头邪笑道:
“是吗?”
“要不试试?”
对方还没有接话,手中已经开始微微发力,丝丝缕缕的真气透出来。
他既然已经现身,就不能顾忌吴家私藏兵马的口实,要是他再不出现,吴家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噗——
就在这时,一直直勾勾盯着墓碑和其上文字的吴天,终于是无法坚持。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血溅宴席大堂。
“大哥!”
吴家主吴狄吓了一跳,连忙搀扶住他。
吴天嘴角满是猩红,身上那名贵的袍子也被浸湿,嘴歪眼斜,浑身剧烈地抽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一句:
“杀了……杀了他……”
“我吴家……吴家,绝不能栽在他手上……”
话音落下,吴天满是鲜血的嘴,竟然开始吐白沫。
红的白的掺和在一起,令人作呕。
那吴府高手见状,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顺势将自己的手掌卡在吴天打颤的上下牙中间,避免对方因为抽搐咬到舌头,再被自己的血给呛死,同时道:
“家主,布政使大人是犯了羊癫疯,快请郎中,我现在以真气护住他心神。”
吴狄立马让家仆去安排。
整个吴府,乱作一团,人仰马翻。
一众品客见状,也是氛围焦急,也有人趁乱起身离开。
吴厚德则是傻眼了,看着混乱的场面,双腿一软,颓唐地坐下,双眼空洞。
本来今日他爹的宴席,众人打算借此机会给他报仇,好好收拾陈斯年一番。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这些人反倒是被陈斯年一个人给挫败。
吴家人更是被他弄得团团转,最后大伯还被他气得犯了羊癫疯。
这叫什么事啊。
就在吴厚德有些绝望时,忽然瞧见身前站了一道身影,正是挨千刀的陈斯年。
此刻他脸上又浮现了那乖张狂妄又分外诡异的笑容。
吴厚德吓得连连后退,双手双脚同时用力。
陈斯年则步步紧逼,等对方挪动到墙角,便用刀鞘拍打着对方的肥硕脸颊:
“看样子,你是一点记性不长啊。”
“上次剁你两根手指,你好像都忘了?”
此刻吴家乱成一团,吴厚德想叫人却不不敢叫,心中那种本能的恐惧被重新勾起来,他也开始和吴天一样颤抖起来。
紧接着,他身下的地上就多了一滩水渍。
陈斯年瞧着,不由得翻个白眼:
“你小子刚才那股劲呢?现在知道了害怕了?呵呵。”
“这两个手指不错,我要了。”
说着,陈斯年伸手就将对方手上,那后接上去的纯金打造的食指与中指给拽下来。
吴厚德也只能打哆嗦,一句话不敢说,一个屁不敢放。
土匪啊。
在人家家里,抢金子?
然而,陈斯年颠了颠手中两个金手指的分量,满意地点点头:
“还行,吴家就是有钱,真金白银。”
吴厚德以为一切就要结束了,陈斯年将吴家的面子放在地上摩擦,把吴天气抽,还拿了金子,他也该走了。
然而吴厚德没想到,陈斯年陡然转身,拉近距离,近在咫尺,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
“吴厚德啊。”
“别说我不仁义。”
“我自己想收拾你们吴家是一方面。”
“有人想让你们这些祸害彻底消失。”
“也别说那人心狠手辣,这么多年,你们吴家做过什么,你最清楚。”
“这大宅子哪来的,不就是民脂民膏嘛。”
“呵呵,打个赌吧。”
“下一次你我再见面,就是你吴家覆灭的时候。”
说罢,陈斯年头也不会,大摇大摆地离开,面带微笑。
他那自由散漫的模样,和周围混乱、人头耸动的场面,好似两个世界。
只是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大堂内面容扭曲的按察使蒋放,都不曾离开过位置。
他大概是今日这个府邸内,头脑最清晰的人。
“陈斯年,一把妖刀。”
“眼下来看,执刀人还是镇北王。”
“他想要彻底将幽辽乃至整个北三省的地方要员,全换成他的人,此后再不受朝廷节制。”
“可是,魏山河啊魏山河。”
“你以为锋利的妖刀那么好用?”
“总有一天,妖刀自己会变成执刀人。”
蒋放看着明明上午还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此刻已然黑压压一片,不由得仰天长叹。
幽辽变天了。
一切始于这个陈斯年的废物皇子。
自己年纪也大了,儿孙们都有了着落,应该是时候回京了?
善于审时度势的按察使蒋大人,嗅到不妙的气息,准备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