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厚德那肥腻的身子蜷缩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堆没有形状的肉团。
面对眼前白面书生的嘲讽,他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眼里满是杀意:
“好好好,你小子有种!”
“你敢打老子!”
“还敢出言侮辱布政使大人,呵呵,你小子就等着下狱吧!”
说着,他勉强站起身,捂着流血的脑袋,对楼梯处就喊道:
“你们这些废物,听不到动静吗?都特么给老子上来。”
楼下的人闻声,全都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哗啦一声,猛然飞奔上楼。
眨眼间,本来宽阔明亮的二楼,顿时人满为患。
放眼望去,吴厚德身边竟然多了二十多人,一个个穿着布料上乘的褂子,身材魁梧高达,满脸横肉。
扈从。
吴府家丁。
李青书等人看到这些人,吓得连后退都忘了,脖子机械性地转动,看向陈斯年,眼睛又朝二楼的窗户瞥了瞥,意思是:兄台,要是不行,你就从这里跳下去吧,没准还能有一线生机,总比被人打死的好。
还是有人来到陈斯年身边,奓着胆子,硬着头皮提醒:
“贤弟,要不低头认个错,这件事就过去了……”
“这吴家的扈从可不是好惹的,据说都是江湖上的草莽,收买而来。”
“前段时间,吴厚德在春意苑和一个纨绔争花魁,结果没抢过,他就让扈从把人打个半死,还送到府上……”
陈斯年一听,又来了兴致,丝毫不退让,极其诙谐道:
“是吗?”
“这比我厉害多了。”
“我决不允许,幽辽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他老赵瑞龙了。
劝说的人只觉得陈斯年是疯了。
这时候,店家也上来,笑呵呵地打圆场道:
“哎哟,都会朋友一场嘛。”
“等等,是谁给我家吴少打成这样子?”
“就是你小子对吧?”
“过来,给吴少磕头认错,从他夸下钻过去,这件事就算就完事!”
“快点!”
店家其实也是好心,说这话时还不忘朝陈斯年李青书等人挤眉弄眼。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吴厚德的巴掌。
啪!
“滚你吗的。”
“这儿轮得着你说话?”
“你特么就是个臭做生意的,别在这里指手画脚。”
“他现在还想下跪道歉?呵呵,哪有这么好的事?”
“老子现在就要废了他,顺便在酒楼里,当着众人的面,好好玩玩他这宝贝娘子,嘿嘿。”
“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哪里是丫鬟啊,哪有主子和丫鬟坐一起吃饭的?”
“她就是你娘子对不对?”
“老子就喜欢玩别人……”
陈斯年摇了摇头,打断他,对冬荷道:
“你出手吧,这比好烦啊。”
冬荷点点头,终于把手里的鸭腿啃完,拿起锦帕擦了擦,随后手臂轻轻朝前一甩。
嗖——
一阵破空声。
砰。
只见吴厚德身边的一个魁梧扈从,竟然毫无征兆地轰然倒地,眉心被一枚银针插着。
而吴厚德本人,则是侧面的头发少了一撮。
空气凝固。
谁都看明白了。
这个不怎么爱说话,喜欢享受美食的姑娘,随时都能要了对面的命。
她竟然有如此身手?
那她的主人又是什么身份?
这个满腹才气的书生,是谁?
可惜,吴厚德没脑子。
他短暂地害怕过后,竟然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指着陈斯年二人,就下命令:
“给我打!”
“打死他!”
“不对,老子要活的!”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老子要玩死他媳妇!”
冬荷还要动手。
陈斯年却摇了摇头,阻拦道:
“这种杂碎,我都不想让你接触,会脏了你的手。”
话音落下,对面的二十个扈从猛冲而来,气势汹汹,整个二楼都震动。
众人吓得连忙找地方躲起来,甚至有人钻到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心想一切都完了,这个惊才艳艳的读书人就要陨落。
然而他们预料中的暴打没有出现。
除去刚刚的震动,此刻的二楼静谧非常,安静得落针可闻。
店家面色惨白地从桌子底下探出头,瞧了瞧。
这一看,他整个人呆立当场。
仅仅是两息的功夫,二楼中竟然凭空出现无数头戴斗笠的人,身着蓑衣,脸覆青面獠牙面具,手持幽辽短刀。
短刀无一例外,全部横在扈从们的脖子上。
所有人怔住。
他们看傻了。
有人刚刚瞧见,这些斗笠人几乎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飘入二楼,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王府暗哨之一,渔夫。
他们行走于黑暗,侍奉镇北王。
吴家的魁梧扈从,眼下是一动不敢动。
刀刃几乎是紧贴他们的脖颈,他们只要有一点动作,下一刻就是封喉。
吴厚德此刻双眼写满诧异,看着眼前安静的一幕,只觉得万分诡异。
这些斗笠人,一言不发,好似木偶,一动不动。
他有理由相信,面前的书生只要一下令,所有扈从顷刻血染满月楼。
陈斯年双手搓着,面带浅笑地走上前,来到吴厚德面前,又伸手拍打他的肥脸:
“不牛逼了?”
“我说了,幽辽省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你还想装比吗?”
吴厚德有些听不懂他的话,无法理解,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
“你可以老老实实当一个纨绔、富二代,可你为什么偏偏要找不自在?”
“欺男霸女很爽是吗?”
“我现在让你也体验体验?”
“你很喜欢被人家的媳妇?”
“嘿嘿,正好,我也是。”
“要不让你媳妇,或者你妈现在来救你?”
吴厚德吓得不敢动弹分毫,虽然他脖子没被幽刀架着。
他只能硬着头皮道:
“你到底是谁?”
“不能杀我!”
“我大伯是吴天,是幽辽省的布政使!”
“他和已故的镇北王妃是远亲!”
陈斯年闻言,双眸眯起来。
他回忆起刚才冬荷说过的话。
有传言布政使贪赃枉法,大肆敛财,任人唯亲。
但镇北王一直没有将其怎么样。
呵呵。
镇北王会没有证据?
他在等一个借口,一个契机,等一把刀或者斧头。
陈斯年又想起他送自己的金斧头。
很好。
自己现在就是契机。
“是吗?那你现在派人把他叫来。”
“半柱香内,他不来,我就剁了你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