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绵,一丝一缕轻抚着员山上君依塾前一棵野生的垂丝海棠。
此时正值人间阳春三月,淡淡的粉红挂满了枝头,这垂丝海棠看上去就像涂了胭脂的含羞少女一样,悄悄伫立在这座小小的矮山上,俯瞰着山脚下那来来往往赶路的行人,仿佛只要她诚心等候,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就一定会出现似的。
“呵……你可真是一天比一天来得早啊。”
从刚才起一直站在海棠树下发呆的何岁儿突然被这声熟悉的问候“惊醒”,她猛地回过神,才发现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缓缓地从头顶移了过来,挡住了漫天梦境般的花海。
“欸?!”何岁儿回头,只见手握纸伞的路韩君正微笑着看着她。这位异域贵公子,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平易近人。他粗犷的眉宇间,透着成熟和睿智的气息,却也不失柔和温暖的魅力。
“垂丝海棠也唤作肠花,寓意游子思乡。”路韩君伸手摘下一朵海棠花,递到何岁儿的面前,问道,“何先生这是想念圣州了吗?”
“圣州……呵…呵呵……”何岁儿听到这两个字,禁不住苦笑起来,她笑着笑着,眼里却噙满了泪水,脑海中从前的记忆又一幕幕浮现开来:
繁华的国都圣州城,就像镶在上原国国土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一样,代表着这个国家的至尊权威、富裕昌盛。那里汇聚着无数拥有显赫身世地位、才学卓越的高知达官和贵人,却也充斥着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她虽然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但由于父母非常重视对后代的教育。她自幼便接受最好的文化熏陶,博学多才的父母常常以身示教,不仅教会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12岁时也请了武术老师开始教她习武。可惜不久后的一场大火,一夜之间将她的全部族人和家宅彻底烧毁,母亲拼尽最后的气力将她从火海中推出。从那之后,她便成了无依无靠无家可归的孤儿。
流落街头数日,饥渴难耐的她昏厥在了闹市之中。
当她醒来时,已经躺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破败的衣物也已经焕然一新。有个浓妆艳抹、穿戴花哨的媚娘子正轻轻摇着团扇,坐在床边端详着她。
“是个美人胚子呢。”媚娘子轻笑道,“假以时日,稍加粉黛,没准会成为我的镇店之宝呢。”
收养她的这位媚娘子原来是圣州有名的老鸨。她恨不得想把捡来的这个好料子培养成晨春楼的头牌,好给她招揽更多大生意。
15岁的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小美人,也许是骨子里那与生俱来的倔强,她凭借聪慧的天资和勤练所得的脱颖才艺,让老鸨几年来的苦心经营,收获颇丰。很快,她不负所望,成了圣州城小有名气的艺妓,晨春楼的摇钱树。
可惜,老鸨的欲望日益膨胀。为了满足更多客人的需求,以赚取更多钱财,老鸨开始逼迫她除了卖艺,还要跟其他花姑娘一样为某些重要的客人提供更多服务。
正当她因拒绝索吻的客人而被推倒在地,遭受拳打脚踢之时,刚好被正在酒楼和朋友谈事的路韩君看见。路韩君不仅及时出手相救,还不惜花费重金,为她赎身……
“你…你不用跟着我…..”刚要登上马车的路韩君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看向身后抱着包裹跟在马车旁边的她,“你现在自由了,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一直跟着我。”
“岁儿虽生在圣州,但家人早已不在,圣州,已经没有了家。”她诚恳地请求道,“先生救了我,便像岁儿的再生父母,是岁儿现在唯一的亲人,先生去哪儿,岁儿便去哪儿……”
……
这垂丝海棠虽美,
然一旦脱离枝干,
便无论靠得多近,
也已经与那大地,
断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