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市的乡下,一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豪车停在了一个土里土气的矮屋围栏外。
矮屋是典型的农村平房,宽阔的院子内还养了鸡。
鸡的‘咕咕’声还没进门就听得一清二楚。
车门被推开的瞬间,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上这个满是土灰的水泥地。
柳建中一下车,就驻足看了一会矮屋。
他穿着精美的西装,梳着一个商业中年男人的大背头。
“妈”
伴随着一声叫喊,男人推开矮屋的木门。
木门有些上了年头,上面贴着的春联都褪去鲜艳的红色,有些破碎零散。
正在喂鸡的许翠凤听到了声响,她直接把刚剁好的菜叶子拌着饲料的鸡食倒在鸡圈里。
“谁啊?”
她‘哐啷’放下那个空空的鸡饲料盆。
“是我,建中”
男人一进院子,看着点头吃饭的鸡,又看看站在鸡圈旁边久别重逢的老母亲。
他忍不住用食指擦了擦鼻子。
“不是别让你倒腾鸡了吗?养的整个屋子一股鸡腥味”
十几年没回过家的男人,一回来皱着眉头,略微有些嫌弃。
他不满这鸡臭味,还有这个老母亲身上穿着洗到发白的老年人衬衫。
“哎呀,是建中回来了”
刚刚还发愣的许翠凤回过神来。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见儿子了,这一见面还差点没认出来。
眼前这个别人口中出息了的儿子穿着高档精致的黑色西装,西装里的白衬衫干净的一丝不染。
她脸上挂上喜色,还有些激动,双手往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
“建中你可终于回来了,一出去就出去这么久,十几年不回来。把清溟这孩子丢给我这么多年,她都快不知道你这个当爸爸的长什么样了”
说到柳清溟,柳建中的脸色忽然有些暗了暗。
他随口的说了一句,“农村里谁家孩子不是跟爷爷奶奶待一起,父母出去务工的”
从这个女儿两岁的时候开始他就把她扔给了许翠凤,自己说是出国做生意。
这一出,就在国外待了十几年。
说实话,要是柳清溟跟他在外面遇到了,他都不会认出来这是他女儿。
“况且我不在这么长时间,每年都给你们打钱回来,可没有哪亏待到她。”
柳建中继续说着,“还有,妈你就不能去买买新衣服吗?你自己看看你这身衣服都发白了,这让村里其他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对你不好呢”
柳建中在外的时候每年都往家里打钱,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许翠凤根本没用过他一分钱。
因为许翠凤不会用银行卡,不懂这一张小卡片能怎么取钱,她只会拿着存折本让银行的人帮她把每年的养老金取出来。
每年取出来的养老金也不少,有个万把块。
这万把块足够她和柳清溟过一年的生活开销了。
因为柳清溟上的是公立学校,每个学期的学费很少,只要交一些书本费,很便宜。而且柳清溟成绩很好,每年都有奖学金拿。除了平常买菜吃饭和一些日用品,这爷孙两人根本没什么可花钱的地方。
“妈这不是想着衣服又没破,就是洗白了点,还是能穿的”
许翠凤没把自己根本没有用他钱的消息跟他讲。
因为她不想说出自己的窘迫,也不想让儿子担心。
“行了行了,我这次来就是接你和清溟那丫头回京城的,你赶快收拾收拾”
柳建中站在院子这,一步都不想往自己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小房子里面去。
他嫌弃房子又矮又小,看着还有些黑,里面阳光不是很好。
“去京城?去京城干什么?”
许翠凤一脸疑惑。
她还以为他是从国外刚回家,没想到是接自己和清溟去京城。
柳建中暂时还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他看看手表,催促道:“快收拾吧,一会车上再跟你们解释”
许翠凤点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要去那待很久,只拿了自己和柳清溟的几套换洗衣服就跟柳建中上了车去接还在学校的柳清溟。
“建中啊”
许翠凤坐在后座上,身体向前,她一只手抓住前面座椅的后背,脸上有些担忧“家里的鸡没人喂可咋整,要不带几只鸡走吧”
她担心自己去京城这几天,家里的鸡没人喂,得饿死。
这一只小鸡苗一块钱,她喂了多少饲料才喂大,要是饿死可就赔本了。
“妈,你说什么呢你,带到京城去你想养哪啊,哪个地方能让你养鸡啊。那几只鸡我都跟你说别养了,你偏要养”
柳建中从后视镜看了下许翠凤,“妈,你坐好,靠着座椅。不然等会我一个刹车你可就坐不稳了”
许翠凤老老实实的靠着座椅的后背,被柳建中怼的说不出话来。
但是她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下自己的鸡。
她不知道建中在国外做什么生意,只知道他是搞瓷砖的;也不知道建中这次带她们去京城做什么。
虽然清溟是在京城出生的,她的外婆外公在京城,但是自从清溟的母亲生下她难产死后。亲家公亲家母就搬到了乡下,人不在京城。
京城也没有认识的人,建中怎么还带她们去。
许翠凤心里琢磨着,但是因为刚刚柳建中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想了想,还是把想问的话给憋了回去。
儿子出去这么多年,其他没变只有这脾气变得有些急躁,问个几句就开始不耐烦,甚至还有些嫌弃的感觉。
不知道这十几年,他在外面怎么过的。
接到了柳清溟之后,柳建中也没有细看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儿。
只是从身影看起来,有些瘦削。
他甚至都没有下车,直接让许翠凤把柳清溟带到车上。
柳清溟一上车,就安静的坐在后排,许翠凤的旁边,把书包放在自己的双腿上。
车开动了起来,她没有开口喊过一句‘爸爸’,也没有看柳建中一眼,直接带起了自己的耳机听起音乐。
她身上穿着的还是学校的校服,校服虽然看着有些褪色,但是被许翠凤洗的很干净。
整个车厢内安静的无人开口说话......
许翠凤看着这两人谁也不喊谁,心里干着急。
她就知道,这两人这么长时间不见面,清溟说不定都不想认这个爸爸。
生身不如养身重,柳建中缺失父亲的职位这么久,这哪是一两天能弥补回来的。
说起来,他们家清溟也真是可怜,从刚生下来妈妈就去世了,爸爸远赴国外,丢给她一个老年人,跟着她后面过这种清汤寡食的穷日子。
“清溟,这是你爸爸”
许翠凤轻轻的拍了拍她搭在腿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