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箴轻笑一声:“师妹,你别这样说,这一回,你能跟我出来,真的算不上莽撞。”
“我同你走了这一路了,一直有句话,憋在心里,没有问你。现在,已经到了你的地界了,你能给我交个实底么?你这回回京,到底是因为什么。”红弦望着明箴,眼神庄重。
明智低下头,对红弦叹了口气:“我不可能娶寒氐公主的,这个,你是知道的。你也不要觉得是因为你,没有你,我也不会娶她。这是这个国家的男儿,我有守护这个国家的本份。我不可能像历史上那些和亲的公主一般,将自己的一生,放在遥远的异国。相较于用自己的婚姻,去换取太平,我宁愿在沙场之上征战。”
红弦望着明箴:“可是,你已经从沙场之上,离开了。”
明箴正色道:“这也是沙场。拔除了千机阁,西域的形势大变,谁还会管我娶谁呢?”
红弦苦笑一声:“所以,等打下了千机阁,你还是会回京城的,是不是?”
明箴点了点头:“自然,如果能回去,咱们当然要回去,可是,如果回不去,那我便弃了汪明箴这个名字,从此,以曾扶日这个名号在江湖闯荡。到那时,师妹也别用秦红弦三个字了。”
红弦苦笑一声:“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化名,姓江,名叫渡舟。”
明箴笑道:“江渡舟、曾扶日,倒挺般配的。”
红弦苦笑道:“可是,江渡舟这个名字,王妃千岁知道,曾扶日这个名字,师父怕也知道吧。”
明箴笑道:“那咱们就再重取个名字。好不好?”
红弦含笑道:“且不急呢,等咱们打下了千机阁,潜身回到京城,万一咱们还能回得去呢?也不用再想着什么另取名字,隐姓埋名。”
明箴点了点头:“师妹说得是。”
红弦苦笑一声:“怕就怕到时,你能回去,我却再也不能回去了。到那时,我也不在江湖上闯了,我就在这里,替你守着这凤鸣山了。”
明箴劝道:“再些事儿,到时再说吧。只要我能回得去,你就一定也能回得去。”
红弦苦笑一声,此时明箴所说,她实在不敢太过相信。这一回离开京城,明简不趁机夺位,根本不可能。等千机阁的事办好了之后,京城指不定怎么样了。如果硬要回去,说不定,又是一场纷争。
一个意气风发的小王爷,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王宫,说是将来为了铲除千机阁,重造西域的格局,可是到最后的结真的能尽如人意么?
红弦的心里,很乱,乱到了不知道这一番对是错。
明箴看着红弦红着脸垂着头,只当红弦在担心千机阁内的景况。
“你不用怕,千机阁内,我们会尽全力保着你的。”
红弦轻轻地摇摇头:“到时再说吧,我这心里乱得很。”
正说着话,有一青年过来:“爷,张二先生那边安排好了,您跟秦大姑娘现在过去么?”
明箴对红弦道:“过去吧,有什么话,咱们慢慢地说。”
红弦点了点头,跟在明箴身后,手里撵动着串珠,慢慢地走。
山中的布局,与城镇总是不同的,人们聚居在相对不那么平整的地方,一切都是依势而建。那些平整的地方,留作了田地,种上了蔬菜还有麦稻。
一处相对较大的地方,成了人们的厅堂。依山而建,半边房子是靠着山壁,透着便是清凉。
红弦手里捏着串珠。看着四周的景象,这是她前面十七年来,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世界。在这里,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而有趣。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一直所向往的江湖。
她看到明箴被众人簇拥着,这样的簇拥与在王宫里,又截然不同。
红弦有些局促地坐在一边,手里不停的捻动着手里的串珠。
山上诸人,齐聚在大堂上,中间硕大的桌子,摆满了山珍。
明箴朝红弦抛过一个林檎。红弦接了,放在一旁:“一会儿的。”
张二先生道:“您这回,把秦姑娘请来跟咱们一起对付千机阁,咱们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了。”
红弦红着脸,撵动着串珠。
一旁过来斟酒的姑娘,红弦看着有几分眼熟,心里一时,却也想不起来是为了什么。
红弦听着众人的安排,心里忙乱,也听不太清,只是一边捻着串珠,一边敷衍着坐在那里。她现在,还不能完全地融入到这个环境里。
串珠,不失时机地碎了一颗。红弦心中一紧,道:“好对大家明说,四十九日之内,我是不能出行的了。”
明箴望着红弦,道一声:“恭喜。”说罢,又转过头来,对在场诸人道:“我师妹的这个功夫,与旁人的不同,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停下一段时间,一开始的时候,是一天,随后是四天、九天、十六天,如今到了四十九天的节点上,等四十九天之后,师妹手上的功夫,便更进一层了。”
众人纷纷地与红弦说着恭喜的话。
红弦含着笑,收回串珠,道一声:“多谢。”
明箴笑道:“这一回,可以说是师妹最不用担心半截会不得不用的一回了。”
红弦笑道:“多谢师兄给找了这么一个地方。只可惜,我们要晚过去一个半月。”
明箴微微皱眉道:“其实,这也不要紧,再过一个个半月,虽然天气炎热,路上不那么好走,可是,师妹的功夫更为精进。咱们也更容易一些。”
红弦点了点头,与众人一起用过了饭。
那个眼熟的女子,又过来给红弦斟了两回酒。
“姑娘贵姓,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红弦想不起来,便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那姑娘含着笑:“秦姑娘忘了我了,在王宫,您曾经救过我一回呢。”
明箴看到红弦与那斟酒女子说话,直接拦道:“你真的认不出来了,她是艳艳啊。”
红弦听了,不由一惊,那一日,她初到王宫,遇到有人投湖,她便下水救了过来。谁承想,那女子当时反咬她一口,说是她推了的。再后来,那女子在被拘押的时候,死去,而后尸体不见。
再然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她,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女子的死亡,并不重要似的。
再后来,王宫又遭了几回暗刺,便更没有人把一个姬妾之死,放在心上了。
红弦转过头来,望着明箴:“我早该想到的,除了你,谁还能把这么大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从王妃的寝宫运了出来。”
明箴劝道:“师妹莫恼,当时,也是为了救她一命。”
红弦哂笑一声:“真好笑,我有什么可恼的,你真想多了。”说罢,转过头来,望着艳艳道:“艳艳,当初你给我讲的你的初身,现在能告诉我,是有几分真,几分假了么?别告诉我,这里,就是你的那条船。”
艳艳低着头,不无羞赧地道:“姑娘说笑了。当时小王爷把奴婢弄了出来,就在京城外面。只是那时,奴婢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奴婢一个人,在京郊也不好过活,就求小王爷给奴婢指条路。后来,刘四哥到京城办事儿,小王爷就让刘四哥把奴婢给带了过来了。”
红弦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之前,我一直好奇你到哪里去了。如今看到你还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我挺高兴的。当着他怎么样不说,和我面前,却也不用再提奴婢二字了。就你你我我地,挺好的。”
艳艳含着笑道一声:“好。”
一时,众人饮宴过后,一个壮年妇人过来:“秦大姑娘,您的屋子收拾好了,我带您过去么?”
红弦笑道:“您是张二娘子么?”
那妇人含笑道一声:“是。”
红弦跟着张二娘子,一起出了大堂,七拐八绕地走到了一间小屋。
小屋朝向还好,透过窗子,倒也还能看到阳光。
张二娘子顺着窗户朝外一指:“那间就是我住的,姑娘若有什么要用的,直接过去找我就是了。”
红弦点了点头:“少不得要麻烦您一些。您回头问下张二先生,这回路上要带些什么衣裳,我这些天没事做上一些。”
张二娘子笑道:“他们的衣裳,都有现成的,倒是姑娘您自己的,您看要用什么,我给您添一些。我那还有两匹去年留下的小花布,给您拿过来做两件衣裳。”
红弦低着头:“我倒也不缺衣裳。不过针线您给我预备些吧。谁知道这一路上会不会有个磕碰,万一把衣裳刮坏了,带着针线,也好有个缝补。”
张二娘子笑道:“那自然好,往常他们出去回来一趟,有时那衣裳破烂得就跟叫花子一般。有姑娘跟着,这回想来不会了。”
红弦听了,不由得道:“要是这样,您还是把那两匹布给我吧,他们衣裳不够了,倒还好办,我要真成那个样子,可就没法见人了。”
张二娘子笑盈盈地回去拿布了。
两匹布都是乡野土布,虽然印着点花,却也粗糙得很。红弦虽不大喜欢,却也不好拂却人家好意,只得赞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