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蝶望着红弦:“妹妹素来不是怕事儿的,怎么现在有点什么事儿,就只想着躲呢?”
红弦叹了口气:“之前不怕事儿,是因为之前没事儿,远的不说,就说早在一年前,真有点什么事儿,顶多被咱爹罚跪一跪祠堂,再多了挨两下打,也怎么样不了。那时,我自然是不怕的,我不好受,别人也别打算好受了。可是现在呢,真出事儿了,那可是会要命的。就现在这个闹法,怕不是死一个两个人能完事儿的。我可以不怕,可是哥哥嫂子他们呢?我就是再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他们想想啊。”
粉蝶含笑道:“妹妹也别让自己太累了。”
红弦轻笑一声:“我都知道的。”说罢,拿起本书来看。
到了晚上,吃过了晚饭,云岫丫头才对出来,才回来同红弦回墨池夫妇已经回来了。
红弦见天太晚,索性不过去了。只等第二天天亮之后,众人与秦士清、谭氏夫妇请了安之后,又回宜兰堂重新梳妆之后,才往墨池那屋里去。
一到那边,只看刘氏正拿着竹尺,给墨池量着身材,旁边还放着从平阳王宫拿回来的那四匹织金缎。
红弦含笑道:“这料子可不合哥哥用,嫂子还是给自己留着吧。”
墨池红着脸:“红弦,你过来做什么?”
红弦取笑道:“可是娶了媳妇,这屋都不让我进了。”
刘氏从丫头的手里接过一碗茶,对红弦道:“妹妹别见笑,喝碗茶再说。”
红弦从刘氏手里接过茶来,抿了一口:“好茶。是嫂子打娘家带来的吧。”
刘氏含笑道:“妹妹要是喜欢,我回头叫凝香给妹妹送些过去。”
红弦笑道:“我素来在这些东西上也不讲究,给了我,没得糟蹋了好茶。说起来嫂子别见怪,我今儿过来,倒是要办点坏事儿的。”
刘氏听了,不由得一怔。
墨池朝妻子笑道:“你别听她的,这小鬼头,指不定又要浑出什么主意呢。”
红弦叹了口气:“哥哥说对了,是浑出主意,不过,哥哥也等同我说完的。多之前,一直担心着两件事,一个是哥哥娶嫂子,一个就是到下半年来,哥哥进科场。如今,这两件事,完了一件,还有一件没完,我到底是不能放心。”
刘氏赔着笑:“妹妹接着说。”
“说起来,不怕嫂子笑话,咱们秦家,一向并不和睦,昨儿那个情景,您也看到了。紫袖就是那么地混不吝的。我们同她,也没个法子。以往,她只是跟我这闹,我呢,虽然有些看不上她,可到底是姐妹之间,我虽长她两岁,却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是昨天,你们走后,她竟然直接跟父亲对骂起来。我这边,昨天同大姐合计了,都觉得她以往还有些收敛,到现在,简直什么也不顾,就要把秦家闹乱了,她才甘心。她如今,同父亲已经对骂了起来,我怕她之后,更是雇凶投毒,无所不用其极。说起来,这些事儿,她当初也都做过,只不过都是冲我来的,对别人,哥哥还收敛一些,可是现在,她都已经敢跟父亲动粗了,我怕她后面会对哥哥嫂子不利。我想着,等明儿送嫂子回门之后,哥哥就直接回书院。熬过了这一夏,等过了会试,哥哥一举夺魁,就再不怕什么了。”
墨池心中担忧地道:“我躲出去容易,让你嫂子一个人在这家里,怕是……”
红弦含笑:“哥哥莫急,嫂子的事儿,我也想了,嫂子您方过来,还没有与她有什么交集。这些天嫂子委屈些,与她母亲谭氏夫人面前做小伏低,她倒也不会与嫂子太过为难。”
刘氏望着红弦:“这倒也没什么。我既嫁过来了,侍奉婆母也是份所应当,妹妹说让我做小伏低。我想问一句,是她让我干什么事儿,我都要听她的么?”
红弦笑道:“只要她不是让你杀人,你就都听她的。”
刘氏又道:“昨儿,妹妹交给你哥哥的东西,她若是要,又怎么办呢?”
红弦呵然一笑。道:“她要,那便给她。左右,昨天我只给了你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是什么,还不是由得你去说么?”
刘氏破颜而笑:“真有妹妹你的。都说妹妹聪明,我算是见识到了。”
红弦轻摇摇头:“这样恭维的话,却也不用说了。”说着,站起身来含笑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就不陪您了,我先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里,红弦每天,或是在家看书,或是出去往回春医馆,过得倒是好不自在。
这一天,红弦在头带着幕离,陪医馆的掌柜娘子王氏坐堂。
红弦跟着王氏摸了几回脉,自觉受益匪浅。
一抬头,却看到平阳王妃,带着丫鬟碧兰,轻衣简从地走了进来。
幕离之下的红弦,脸色通红,她实在想不出,这位医馆的真正东家,怎么会走到台前。
红弦对王氏轻声道:“叫应福把板儿上上,咱们今儿歇业了。”
“东家,怎么回事儿?”王氏不解地问道。
红弦轻摇摇头:“叫他把板儿上上,然后,往后院去吧。”
王妃轻笑一声:“红弦,你不必这么害怕。”
红弦摘下幕离,跪了下来:“我没有怕。”
王妃含笑道:“这医馆,你开了多久,有什么进展么?”
红弦低着头:“您老人家莫怪,是红弦无能。”
王妃面上只是带着笑:“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也就不用继续忙了。当然,你要愿意继续开着玩儿,也可以继续开下去,这也随你。”
应福关上了门,拉着母亲王氏就要走。
红弦轻声地道:“盘账吧,咱们真正的东家到了。”
王妃轻笑道:“却也不必,这个医馆,还是你做东家。你的账,我不看。”
红弦望着王妃:“您老人家,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望您老人家能够明示。”
王妃苦笑一声:“红弦,这一回,真的得委屈你了。宫里下了旨,命你师兄,娶那寒氐公主。这个事儿,我也拦不下。”
红弦望着王妃,眼中含泪,点了点头:“臣女明白。”此时,她已无力再在王氏母子面前遮掩二人身份。
“这医馆的账,却也不用报给我听了。纹银十万,算是我给你的嫁妆,不管你将来走到哪里,嫁给谁,这十万之资,也足够让你挺直了腰杆儿了。”
红弦苦笑一声:“好,好得很啊。当初,我给师兄二百两银子,如今您给了我纹银十万,这比买卖,我实在地不亏啊。”说着,站起身来,连连苦笑。
王妃有些心疼地道:“宫里的旨意,我也没有法子,红弦,你别这样儿。”
红弦冷笑一声:“您若只想告诉我宫里的旨意,把我传到平阳宫,说给我听还不够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您就这么急着让我与平阳宫撇清关系么?是那寒氐公主容不下我,还是您连让我再踏入平阳宫的大门。您要撇清关系,没什么,我回头就叫丫头,把盘好的账,还有下剩的现银,都给您送过去。您不愿意让我出现,我也不会再碍您的眼。”
王妃一时语塞,只道:“红弦,你别这样儿。”
碧兰上前劝道:“秦二姑娘,我们千岁也是好意,您有这份嫁妆,任谁都得高看您一眼。”
红弦咬着牙,抹了一把泪:“不必同我说这些,姓秦的素来也用不着别人看得上。今天若再无别事儿,秦红弦便先告退。”
王妃劝道:“红弦,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可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多保重自己,不为了别人,也为了你死去的娘。那点银子,就算是我全了我与她的交情。按说,我应该对你再好一点儿的。那些银子,你不用送来,你要实在不想要,是捐了,还是送谁,我都不拦着。”
红弦冷冷地道:“您对我已经足够好了。我原也没有怨恨您的意思。您有您的担忧,不想上我再到平阳王宫,我也有我的坚守。”说着,从荷包里拿出一枝宝石珠花,往桌上一放:“这个珠花,我和馨萝、秋雁都有的,如今我再不过去了,您捎回去吧。”
王妃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让人看了心疼,有些事儿并不你想的一般。”
红弦苦笑一声:“事情怎么样,都由她去吧。我现在也累了,您想来也不轻松。往后,凭臣女的身份,大约也没什么与您再见的机会了。今日一别,往后您也不用再说什么和我娘的交情了。我原也不知道我娘有过您这样一位朋友。”
说罢,红弦再也不理会其他,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红弦有些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想要回去拿幕离挡一下阳光,却又不想再见到王妃,便索性忍耐着往秦家走。
往后,也不大有机会过来了,她也用不着再在中间改妆一回了。就这么直接回家,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