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期期艾艾的样子，红弦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软。
她上前一步：“继母刚出月子，莫要落下迎风流泪的毛病。”
谭氏抹了一把泪：“我熬了一辈子，就落下这么两个丫头，这两个就是我的命啊。二姑娘，以前紫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她如今也得了教训了，你就饶了她吧。”
红弦听了，不由得轻笑一声：“原来您伤心是为了这个啊，我还以为是因为二弟呢。紫袖她怎么了，我如今在家的日子也少，便是不饶她，也没功夫整治她。”
一旁的秦士清听了，不由得轻叱一声的：“你继母这样伤心，你要是不能说两句安心的话，就出去。”
红弦微微一笑：“您说得是，女儿这就出去。”
谭氏却是朝秦士清轻轻地摇了摇头：“老爷，别吓到了她。周家姐姐的祠堂，除夕夜动荡不安，我这孩子又……咱们前儿不是商议着，要在城外慈航观设祭，让她们姐妹给周家姐姐祈福么？那日咱们还担心二姑娘回不来，如今回来了，您怎么不同二姑娘说呢。”
红弦听了，心中一乱，上回回来时，主动像秦士清提起等到年后，要到城外给母亲祈福，那时是因为不想与谭氏在同一屋檐下，不想谭氏有什么意外会赖在自己的头上。
可是如今，谭氏的孩子已经平安降生，自己再躲出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她如今急着让自己离开，又是为了什么呢？
是了，之前自己把翠儿护了下来，她不把自己弄走，便摆布不了翠儿。
想到这里红弦微微一笑：“继母您说差了，我娘是什么样的人，她的祠堂怎么会动荡不安。”
谭氏红着眼圈，望着红弦：“你妹妹除夕日，莫名到了祠堂外面，身上又莫名受了伤。难道不是你娘有把袖儿拘了去了？”
红弦仿佛听到最有趣的笑话一般，拿着帕子，笑道：“紫袖她可真是您的亲女儿啊，就那一件事儿，她说是我找人，把她掳走了，您说是我娘的魂灵做下的。呵，我真的想不明白了，你们母女怎么就这么与我们母女为难。”
秦士清断然喝道：“红弦，你说什么？之前你不是也说，等过了年，要给你母亲祈福么？怎么今天你继母提起，你就不愿意了。难道说，是你同她过不去？”
红弦冷下脸上，望着秦士清：“爹，凡事讲个名正言顺。要说是给母亲祈福，莫说是出城，便是海上仙山，但有舟楫可渡，千辛万苦，我也别无二话。可方才继母说的是什么？除夕那一日，分明是紫袖心里有愧，才到祠堂前忏悔，怎么到了继母口中，倒成了我娘把紫袖拘了去了，难道在继母眼中我娘已堕为厉鬼？”
秦士清听了，不由得一怔，只压低声音劝道：“你又想多了。”
红弦也不与秦士清辩解，只道：“但愿是我想多了。按说这么多年了，也该给我娘祈福了。可是还是那句话，名正言顺，要是说不明白为什么要去，那样的祭奠祈福，还不如不祭奠不祈福。把那敢指着嫡母排位乱骂的逆女打死，才叫人心安呢。”
谭氏抹着泪，望着红弦：“二姑娘，你是真的容不下紫袖了？”
红弦只是不语。
秦士清深吸一口气：“出去。”
红弦朝秦士清行了半礼，转身便出去了。
出去后，看到门口守着的珠儿，红弦才想起方才话说得急，把珠儿给忘了，想要回去，一时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若不回去，又实在不好同珠儿解释。
红弦讪讪地朝珠儿道：“不好意思，我把你给忘记了。”
珠儿含笑道：“奴婢本没有要走的意思，您怎么就那么急着让奴婢出去呢。”
红弦笑道：“我实在是怕你同我走得近了，在这边受委屈。陪我去看看翠儿吧。”
珠儿陪着红弦，到了西边的偏房。
翠儿偎在床上，看到红弦，连忙坐了起来。
红弦看了，上前一把将翠儿按住：“快别起来了，好好地躺着。我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翠儿笑盈盈地道：“多谢二小姐关心，奴婢过得很好。珠儿，你受累，给二小姐上茶。我这儿也没什么好茶叶，二小姐别嫌弃。”
珠儿从一旁桌上，取了个干净的茶杯，就着茶炉子，给红弦沏了一杯粗茶。
红弦回来之后，四处地忙碌，也没顾得上喝水，是而接过茶来，也不多想便喝了。
翠儿低着头，笑道：“小姐您今儿怎么回来了？还叫您来看我。”
红弦笑道：“我的家么，总是要回来的。你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我爹对你怎么样？”
翠儿有些羞赧地道：“奴婢这样的人，能有今天，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红弦知道翠儿不好意思的是什么，只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如今的当家主母不是我的亲娘，我犯不着替她吃醋。我爹一直没说什么时候给你办酒，是么？”
翠儿无奈地点了点头。
红弦笑道：“无妨，这个事儿二小姐帮你办。珠儿，帮我个忙，今儿，我爹要是往书房去，你想办法给我送个信儿。”
翠儿低着声音：“二小姐何必为了奴婢为难呢？”
红弦笑看一眼翠儿：“我有什么为难。不过是方才说话说得及，把你们这儿的事儿给忘了了。得了，我也不多扰你，你好生养着。”说着，起身便要走。
翠儿撑着身子起来：“小姐回来，奴婢还没谢过。”说着话，翻身在床上跪了。
红弦看了，也不上前搀扶，只道：“得了，别这个样儿，往后说谢的日子还有呢，你小心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吧。”
翠儿连连点头。
却说出了厢房，红弦只看秦士清出来。
红弦连忙上前，朝秦士清行了半礼。
秦士清满脸的不解：“你怎么还在这里。”
红弦笑盈盈地道：“刚去看看翠姨，原想着等您老人家一个人时，再过来与您说说话儿，没想到出来就跟碰到您了。”
秦士清轻轻地摇摇头：“有什么话，说吧。”
红弦笑问道：“您这会儿要去哪儿，我侍侯您。”
秦士清苦笑一声：“我还能往哪儿去，书房。”
红弦讪讪一笑，跟着秦士清便去了书房。
秦士清坐在书案后面，望着红弦：“我倒是忘了，你同翠儿倒是要好。”
红弦摇头道：“要好说不上，只是她如今这个身份，总要给些尊重的。”
秦士清冷笑一声：“你正经的继母，你都不放在眼里，一个通房丫头，你倒当一回事儿。”
红弦半低着头，压制着心底的不满，道：“不管是您续娶的夫人，还是通房丫头，都是您自己挑的，容不得女儿置喙。只是翠儿都已经这个样儿了，您还不给她摆酒，是不是有些太沉得住气。”
秦士清望着自己的女儿：“这件事，该你管么？”
诚然，无论在哪个时空，做父亲的纳妾，这做女儿也没有给张罗的理。
红弦朝秦士清赔笑道：“按理说，女儿是不该多说的。可是，再过俩月，哥哥就该迎刘家小姐过门了。要是等哥哥娶了妻子，您再办这纳妾的事儿，总是不太好看。况且，到那时，翠姨的肚子，也显起来了，再办酒，也不好看。”
秦士清笑道：“可是现在，你继母那个样，哪天都恨不得哭上两场的，这时候，我要给翠儿大办，你继母的心里，又怎么过得去呢。若是寻常的纳妾，也还好说些，翠儿的肚子，让贞如看了，她还得哭。”
红弦笑道：“既然这样，您怎么把翠姨挪出来了，她在宜兰堂住得挺好的。”
秦士清讪讪地道：“哪家也没有庶母同嫡出小姐住一处的理。她若点了宜兰堂，你从王宫回来时，又住哪儿呢。”
红弦微微皱眉：“可是，您现在把她安排在厢房，这每天与继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继母不是更加难过么。要女儿看，还是给她安排个离继母远一点的住处，两个人互相地不碰面，倒是对两人都好。毕竟，继母看了翠姨的肚子会难过。翠姨看了继母，未尝便想不起当日的那顿毒打……”
秦士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红弦又道：“要我说，能早办，还是早办些吧。等月份大了，继母看了，心里更难受。”
秦士清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不用说了。你还有什么事儿么？”
红弦咬了咬牙：“爹，我刚看翠儿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她在我那宜兰堂住了些日子，要么问问她，喜欢信照顾她，就从宜兰堂叫一个过来。”
秦士清微微皱眉：“我仿佛听翠儿说起过有个叫小燕儿的。”
红弦笑道：“那容易，等您给翠儿再安排好地方，就让小燕儿过去。”
秦士清随口问道：“那你的人还够用么？”
红弦笑盈盈地道：“正要寻个词儿，把珠儿讨了去呢。”
秦士清微微皱眉：“珠儿，那怕是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