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池叹了口气:“你就不能不让我担心么?你这个样,我在书院,书也读不下去。”
红弦苦笑一声:“您只管安心读书,我在家里,有不了事儿的。哥,我如今,也算是有个倚仗,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倒是粉蝶姐姐,最近紫袖被紫袖闹得有些不像样儿。哥您有功夫担心我的,倒不如替大姐想个法子。”
粉蝶一脸吃惊地望着红弦。
红弦微笑不语。
墨池看了一眼粉蝶:“粉蝶你别恼我。我也知道紫袖那丫头现在闹得有些不像样了。不过,她这丫头,一时没有害你性命的心。倒是红弦,明知道人家随时想要你的命,如今是既不韬光养晦,以期她们放手,亦不搜罗她们的罪证,让她们翻不了身。只是这么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红弦赔笑道:“知道哥哥你关心我。不过您放心,来明的,紫袖打不过我。来暗的,我也认得几味药,她们想下毒,也没那么容易。还要雇凶杀人,嘿嘿,凭她紫袖,正经的杀手怕是雇佣不起,几个泼皮无赖,我还不怕。”
听红弦这样说,秦墨池叹了口气:“妹妹,你太自负了,你要真如你自己说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儿,秋天那回就不会出事儿了。”
红弦笑道:“秋天是秋天,如今是如今,这期间,可是大不相同。”
秦墨池见劝不动红弦,心思有些烦燥地道:“能有什么不同?是,你现在在王宫跟东宫那边,都能说得上话些,可是你要在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再找她们,还来得及么?”他并不知道红弦在外拜师,更不知道这几个月来,红弦的功夫,比之以往又进了两层。
秦墨池担忧着妹妹,心底焦躁无匹。
红弦却是满不在乎地道:“哥,现在您在家里,爹这几天大概也会在家里,她们不会有什么动作的。您就放心吧。得了,我的事儿说完了,大姐,今儿这一天,云岚、巧巧两个怎么样了?”
“什么叫你的事儿说完了?红弦,明天当着爹的面,你能不能老实些?”墨池望着妹妹红弦,嗔道。
粉蝶苦笑一声:“哥,你这么劝,是没有用的。红弦妹妹,你刚不是说她们最近不会有所动作么?那好,她们不动,你也别动。爹他老人家毕竟病了,别让他老人家生气,也别让自己受罪,成么?”
红弦笑道:“行了,我有分寸,不会真把他老人家气个好歹的。他老人家真有什么事,那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粉蝶转过头,对墨池道:“哥,你看她也答应了,您是不是也放心了?”
墨池叹了口气,正色道:“得了,话说到这儿,我也不说什么了,但愿真有分寸吧。红弦,你记着,咱们兄妹再是要好,可你若真把父亲气个好歹出来。我绝饶不了你。我可不管你有什么王妃当靠山。”
说罢,墨池也不停留,直接离了宜兰堂。
红弦被墨池最后郑重其事地样子吓了一怔。
粉蝶拉了拉红弦的衣袖:“妹妹,别想太多,哥哥也是怕你有一步走错。”
红弦微微一笑:“我只是没有想过,咱们这一向好说话的哥哥,竟也会放狠话。”
粉蝶笑劝道:“他也是怕你做错。你刚不是问云岚、巧巧她们么?你今天出去以后,她们便还是一直烧着,我怕她们出事儿,便叫云岫找了个小斯出去请了郎中进来。郎中来了说的那些话我也听不太懂,也给开了药方,拿了药。只是药还没煎好,外面就传来信儿说爹在衙门病了,然后,我就没顾上这边。”说到最后,粉蝶低下了头。
红弦轻轻点了点头:“没事儿,我往那边看看去。”
粉蝶便也站起身来,跟着往隔壁那屋儿。
屋里的丫头们,看到两位小姐过来,呼啦啦地放下手里的活计,站了起来。
却看云岚、巧巧二人,也站在其中。
红弦不由得笑道:“看这样子,是好了些了,也不用急,再多歇几天,云岫、阿柔,还有燕儿、喜鹊……你们几个多受累吧。”
众婢连称“不敢”。
红弦扫了一眼四周,看到桌上还摆着个药碗,碗里还有一口药底。
红弦端起药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闻:“药方子在谁那儿里?”
云岫回禀:“在奴婢这儿。”说着,从箱子里,拿出一张纸来。
红弦接过那张药方,细细看了:“除了这点,药汤还有剩下的么?”
云青一举手:“小姐,厨房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奴婢去看看,应该还有的。”
红弦点了点头,便等云青回来。
不多时,云青带着药锅,还有一只干净的空碗过来,当着红弦的面,倒出了一点残汁。
不管什么汤汁,最后混在汤渣里的那一点,总是最浓的,药汤也不例外。
红弦从云青的手里接过那一点残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闻,啜了一口。
诸婢连同粉蝶,都有些惊讶。若说在秦士清喝药之前,替他尝上一尝,那还是一种孝行,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显得突兀。
可是一个小姐,尝两个丫头的药,还是喝剩的药,就不那么好理解了。
汤药的味道倒不似方才秦士清的药那么令人胃口难受。
红弦将药吐了,方要寻一口清水,便看珠儿慢条斯理地过来:“哎呦,走了这会子,奴婢可看到两位小姐了。”
不等红弦开口,只看粉蝶问道:“你这会儿,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珠儿满面倦容:“老爷在祠堂等二小姐呢。”
粉蝶又问道:“这大晚上的,怎么就叫你过来了呢?你那腿脚又不大好使。”
珠儿笑道:“奴婢这不是给两个小姐留个空儿说话么?”
红弦笑道:“好了,我知道了,这就跟你过去。”
“等一等,爹他老人家说的是二小姐,还是二位小姐?”粉蝶在后面拦道。
红弦微微一笑:“这是什么好事情,大姐也要跟着。”
粉蝶嗔道:“你说我为了什么?”
珠儿低着头:“老爷说的是二小姐。”
红弦淡然一笑。
粉蝶神情有些黯然。
珠儿却是有些调皮地道:“老爷说的是二小姐,不过奴婢传错话的事儿,也是有的。”
粉蝶神色略微好转。
红弦却是嗔道:“大姐这是做什么?咱们姐妹的事儿,让她一个丫头为难什么?”
粉蝶抬起头来,少有地爽朗道:“爹没说让我去,可也没说一定不许我去,不是么?”
红弦面对这个长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珠儿打着灯,引着路,带着二位是小姐,便往祠堂去。
透过祠堂门口,看到里面闪着微弱的灯光。
门口四个小斯侍立两侧。
二位小姐,走到里面,只看秦士清坐在一张软榻上面,腿上还盖着毯子。
想来,门外的四个小斯,便是方才抬秦士清过来的。
按理说,祠堂这样庄重肃穆的地方,不应该是这样的坐态。可是如今秦氏祠堂里只有他的妻子周氏一人,在这样的情况下,秦士清觉得自己怎么样做,都不为过。
红弦与粉蝶二人,走到秦士清的身边。
一直没精打彩的秦士清,抬眼看到姐妹二人,苦笑一声:“倒是姐妹情深,这个时候,还在一处呢。”
姐妹二人,都没有回话。
“粉蝶出去!”秦士清冷声冷气地道。
粉蝶含笑道:“爹,我就在外面,等您跟妹妹出来。”
“回你的宣梅馆去!”秦士清依旧冷生冷气的。
粉蝶笑容不简:“您忘了,我的宣梅馆,已经空了。”
秦士清伸手按按自己的额头:“这些年,委屈你了。出去吧,这里用不着你,我跟你妹妹说说话。”
粉蝶的脸上是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那您跟妹妹可得好好说,可别吓坏了我们。”
秦士清的脸上,透出不耐烦来:“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粉蝶当真只是“出去”,她在祠堂的外面,等待着秦士清与红弦谈完话,她可以第一时间上前安慰一下红弦。
一时间,祠堂里只剩下秦士清与红弦二人。
秦士清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如今正在病中,难免有些呼吸不顺,话说得稍微多一点,也会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这里,除了我,跟你娘,再没有别的人,有什么话,说吧,不管你出去时,做了什么,爹都不责罚,于你。”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问着红弦。
红弦走到祠堂正中,朝着母亲的牌位,跪了下来,姿态端庄,却也不失乖巧,只是不发一言,背影里便透着倔强。
“好,你不肯说,是么?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你。”秦士清叹了口气,如今,他并不想太过苛责这个女儿,他只想知道,女儿一个人出去,到底做了什么。
他觉得,他的这些儿女们,近来所行,都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很担心,以后这些孩子们会走向何方。
红弦却是答非所问地道:“爹,祠堂里冷,您还在病中,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