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慕贤拉着红弦的手:“怎么,你要嫁寒氐去?”
红弦苦笑一声:“如今寒氐的太子、公主都在京城,他们这一回来,本有和亲的意思。历来和亲,将宫人或官宦人家的女孩儿,封以公主嫁过去的,又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禹慕贤劝道:“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多了,哪里就挑中了你了呢?”
“给寒氐太子接风的那一回,我以郡主伴读的身份进的宫。别家的女孩儿,总没有这样的境遇。”红弦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禹慕贤亦叹了口气:“也怪你娘,当初没给你定下个婚事儿。”
红弦苦笑:“遇到这种事,也只有听天由命,便是我有婚约,只要宫里看中的人是我,那也是不是不能退的。到那时候,也不过白让人家受这委屈。”
禹慕贤又道:“平阳王宫对这个事儿怎么看?”
红弦嘻嘻笑道:“他们现在,为郡主、世子的婚事儿发愁呢。我怕寒氐看上我,他们也怕。师父,这些朝廷里的事儿,您跟卫大侠都插不上手。我也有我的应对。先不说他们了,今儿的天色也晚了,我得回家了。这里是我长包的,您跟卫大侠不用急着走。”说罢,俯身抚了木生的面颊:“跟着卫大侠,回头,我再来看你。”
说罢,朝禹慕贤、卫千里二人行了一礼,便往里屋去了。
到了里屋,换上早起来时的衣衫,重梳了发髻。
小孩儿木生,看到换了衣裙的红弦,拍着手道:“姐姐这件好看。”
红弦轻点一下木生额头:“乖一些,姐姐先走了。”
禹慕贤站起身来:“凡事儿莫急,总会有法子的。实在不行,再来找我。”
红弦用力地点了点头。
出了屋,却看天空又下起了雪,红弦忍不住一哆嗦,这样地天,怕是又要冻病不少人吧。如今,自己家里,也还病着两个丫头呢。
回到自己家中,红弦想了想,还是往正房那屋去了,晨昏定省这样该有的礼数,她不会失。
到了屋门口,正看到珠儿出来,红弦笑盈盈地道:“珠儿,老爷回来了么?”
珠儿朝红弦行了一礼:“佛爷菩萨啊,您可回来了。”
红弦微微皱:“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珠儿按压着心底的激动:“我的二小姐,老爷病了。大小姐、三小姐,连同在书院的少爷,都回来了。就差您了。”
红弦按按自己的眉头,这样的境况,实在是令人头大。
红弦朝珠儿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这便进去。”
红弦走进正房里间屋,只看一群人密密匝匝地围在床畔。
谭氏拥着被子,坐在床里。秦士清躺在外面,不知是醒是睡。谭氏从丫鬟的手里,接过手巾,放在秦士清的额头。
红弦看到自己的父亲,面色通红,忍不住上前便要伸手。
“你要干什么?”谭氏惊呼一声。
红弦也不抬头看谭氏,只道:“爹怎么样了?可请郎中了?”
谭氏冷笑一声:“二小姐这是跟我说话呢?老爷在衙门里病倒让人送了回来,阖家上下急成什么样子。那会儿二小姐人在哪里呢?这才用过药,你倒回来问我们呢?”
红弦无心与谭氏斗口,只伸手要往父亲秦士清的手上搭。
手还没搭上,便觉得有人从身后按自己的肩膀:“是啊,二姐,你往哪里去了,娘在问你话呢?”
红弦往下一缩,肩膀从紫袖的手里溜出:“我不比妹妹无事儿,每日里闲在家里与姐妹们斗口。不,妹妹你可不止是斗口,有里还动手哩。我对你一句。我不是大姐那般好性。跟我动手,你讨不到便宜。”
紫袖呵呵笑道:“是么?我倒想看看,姐姐能让我吃什么亏么?”
红弦伸手搭着秦士清的脉,头也不回地道:“我给父亲摸脉,你最好先把嘴闭上。”
墨池问道:“红弦,你会摸脉,什么时候的事儿?”
“闲来无事,看看医书,多少知道一些。”红弦随口回道。
谭氏抓到话把,叱问道:“你看几眼医书,也没个传承,就敢给自己的父亲诊脉,红弦,你胆子太大了些。”
紫袖与她的母亲一唱一喝地道:“二姐,你你到底是把父亲当什么了?”
红弦也不说话。却听粉蝶道:“三妹,你别说了,二妹当初,在王宫的时候,还给王妃千岁诊过脉了。再说了,只是摸摸脉,一不开药,二不下针灸,不会影响父亲的身体的。”
紫袖冷笑:“她在王宫里,都做过什么,大姐你倒都知道。说起来我也就奇了怪了,大姐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神也是你,鬼也是你。”说着,又上前按住红弦的肩膀。
“松开。”红弦沉着脸,也不回头。
紫袖冷笑着又加了些力。
“松开。”红弦的脸,愈发地沉了。
紫袖并没有松手。
红弦松开给自己父亲诊脉的手,回手抡向紫袖:“你当我是大姐那般好性了?错打了你的算盘。”
紫袖招架着往后退了一步:“你疯了,当着爹娘的面儿就敢打我。”
“怎么回事儿,这样吵。”一直躺着的秦士清,含含糊糊地道。
众人复又聚到床畔:“爹,您怎么样了。”
秦士清喘一口大气:“好累。咳、咳”
正说着,珠儿端着煎好的药进来。
墨池从珠儿手里接过药,对秦士清道:“爹,喝药了。”一抬头却看谭氏伸着手,斜着眼睛看着自己。
墨池有心将药交到谭氏手里,又恐谭氏在孕中,手上无力,跌了药碗。
两下僵持着,只听红弦道:“等会儿,这药是什么方子?”
紫袖冷笑道:“姐姐如今不单会诊脉,还会开方子了?”
红弦也不理紫袖,只是从墨池的手上,接过药来抿了一小口。
汤药苦涩,苦涩之中,却又透着一种异样的甘甜来。只是这苦中夹着甜,实在是让人有些作呕。
红弦将药含在口中,也不咽下,只是细细地分辨着药性。
那又苦又甜的味道,让她的胃口有些抽筋。她将药碗交回墨池手中,转身便去找痰盂吐了出来。
吐出了药,红弦又干呕了几声,随后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胃口,满屋子找水杯,却又没有看到,只得先忍下来。
“药是对症,只是不太合脾胃。厨房里应该还有陈皮姜,弄些水来,等喝过药了,拿它漱口。”
说着,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粉蝶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杯茶水,递给红弦。
红弦接过茶杯,漱了口,朝粉蝶笑了笑。
谭氏眼睛里,满是期冀地望着红弦:“你说的那个陈皮姜,真的有用么?”
红弦看了,不由得一怔。
不管谭氏待自己兄妹如何,她如今总是担心着自己的父亲的。
一直以为,红弦都以为谭氏虚情假意,从不曾正眼视之。
此时,看到谭氏希冀的眼神,红弦的心底一软。可是一开口,却是依旧僵硬:“管不管用的,也不过遮一遮嘴里的药味儿,总没有什么坏处。你们要是不信,现请郎中回来问问,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碗药,怕是彻底凉了。又或者,就让爹他老人家这样喝了。只是,实在没有必要让他老人家受这个罪。”
谭氏叹了口气:“我问一问,二姑娘倒有一车话等着我。既没什么坏处,弄些就是了。倒也不用跑厨房。珠儿,这屋里有陈皮姜,按着二小姐的话,赶紧泡些水过来。”
紫袖有些不大高兴地道:“娘,您怎么倒听她说的呢?”
谭氏苦笑一声:“我平日里要吐的时候,也用这个缓一缓的。你姐姐说得没错。”
紫袖喘了口粗气。
一时,珠儿送来了陈皮姜水。
墨池再次唤道:“爹,喝药了。”
秦士清含含糊糊地:“先放下,我醒了就喝。”
墨池苦笑:“您现在不是醒着了么?”
红弦上前,直接大着胆子扶着秦士清坐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秦士清没奈何,喝了药。药还没有完全咽下,便咳嗽着吐了两口出来。
谭氏拿着帕子,给秦士清擦着胸前的药汁。
粉蝶上前,奉上了陈皮姜水。
秦士清漱了口,又喝了些陈皮姜水,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红弦:“知道回来了?”
红弦赔笑道:“爹,您恼我了?”
秦士清“哼”了一声:“一回来,就吵吵闹闹的,倒叫我说你什么好?”
红弦讪讪一笑。
墨池劝道:“爹,还是红弦说要预备这陈皮姜水的,不然的话,您的胃要受罪了。”
秦士清也不理墨池,只问红弦:“今儿这一天,你往哪儿去了?”
红弦低着头:“之前在王宫,拘得紧了,不过在外面四处转转。”
秦士清冷笑:“年关将至。那些茶寮酒肆也都散了。城里的买卖铺户十家倒关了七八家,你又有什么好转的?”
红弦低着头:“您先歇着,回头再审我,却也不迟。”
秦士清叱道:“姑娘家家的,也不带个人,就在大街上乱转,成何体统?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你若是去看你赵家姐姐、李家姐姐去,我绝不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