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时秦紫袖得意扬扬地说出她的毒计时,并没有避讳秦家大姐。想来,秦家大姐对于她们母女来讲,亦是可信的。”明箴提醒着母亲。
王妃并不多想只是对明箴道:“亲生母亲不在身边,又是个庶出,她自不能像你那师妹一般无所顾及,这也算是她明哲保身的手段罢了。说起来,秦家这几个姑娘,要是让这粉蝶来给你当个侧室,我还能点头,至于你那师妹……”
明箴替红弦解释着:“师妹只是因为敬畏母妃,所以不敢像平日里一般豪爽,显得有些卖弄了。”
王妃轻哂道:“说到底,还是小聪明罢了。”
明箴再次解释:“她也只是畏惧母妃您凤仪天成,自惭形秽。”
王妃冷下脸来:“别同我贫嘴了,这丫头,我不喜欢,不过我现在也不会为难她,你不必再说了。”
明箴依旧不肯放弃,只对母妃问道:“有点聪明劲不好么?”
王妃冷着脸,反问道:“再看一看吧,你便准保,她的聪明劲,能一直用在正道儿么?”
明箴不假思索地道:“孩儿敢保。”
王妃有些不大高兴地道:“你先保着你自己吧。别再多说了,再多说,我便连看,都不愿意看了。”
听到母亲这样说,明箴不敢再替师妹做过多的辩解,只对母亲道:“身在后宅,有多不容易。母妃您是知道的。”
王妃昂着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亦知道,有些心机,可以不使的,你看她那长姐,就是个老实的。”
明箴在母亲面前,还是按耐不住地道:“母妃您明知道,那些事并不怪她的。”
王妃轻轻地抚了下明箴的面颊,道:“好孩子,倘那些心机使得习惯了,往后,再想让她放下这些,怕也是不能够了。这些年,母妃见过太多的人,本来心思单纯,可是身在局中,一但开始算计,便越陷越深,终至难以自拔。母妃不能给你找这样的媳妇。”
明箴张大眼睛,望着王妃道:“这点心机,她在使别人亦在使,不说别人,便是明簪小妹,今日所做所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提明簪郡主还好,一提明簪郡主,王妃有些动怒地道:“还别说你小妹,这件事,还没完呢。你小妹我是打算多留二年的。她这样的女子,要是轻易进了门,再把明簪勾搭坏了。”
明箴苦笑道:“就明簪这份心思,还用怕谁把她带坏了么?明簪她今天办这个事,分明就是没把那些父兄品级低些的人当人看。”
王妃亦是一声苦笑:“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心机太重的女人进咱们家呢。不然,跟明簪对上,咱们家可还有得了清静日子过?”
明箴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咱家现在很清静么?咱们家但凡要是清静,我这些是年,又何以飘零在外?”
听到明箴提起旧事,王妃十分不高兴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明箴抬起眼眸,深深地望着母妃:“母妃,明簪如今所为,不是无本之木。您就真忍心,将来您的儿媳,和您还有是大嫂一样,一直地委屈求全。这些年,大哥在家里外面做错的事不是一桩两桩,大嫂不敢劝,你不敢管,只等父王那边知道了,又不知道是何等大的一场祸事。”
一想到自己那个庶子明简,王妃便一阵阵地头疼,那是一个自小便一肚子心思的人,
小的时候,明简便没少在老王面前,告明箴的刁状。
后来,渐渐大了,心思沉了,几次三番地向明箴道了歉,明面儿上,也算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那倒不是他忽然转了性,实在是,他把更多的精力,转向了在外面谋划自己的势力。
在家中,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笼络老王身边人上面。
此时,明箴提到了大哥明简,王妃实不愿再听下去,轻轻地阖了阖眼,道:“明简他究竟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你也别说了,今儿只为了你婚事,那红弦丫头,我也不是全然一点不喜,但是,我却也还不能让她进来得太过容易。”
“母妃。”
王妃不等明箴再说什么,只道:“好了,不要说了,我回去了,红蝶那丫头,也不用留了,发到下面,浆洗去吧。”
浆洗的活儿,虽不算是最脏、最累,于王宫中的女仆来讲,却也是极苦的。
王宫大小主人的衣裳,多用锦绣,稍有不慎,碰坏了一点,于那些仆婢来讲,便是灭顶之灾。
她们,是一群离主人极远的奴婢,但每日里经手的东西,却是离主人极近。所以,浆洗上的头目,谨慎得近乎于刻薄。
红蝶此去,少不得要吃不少苦了。
而她,甚至于不知道,郡主让她带着那位湿了衣裳的秦姑娘往那小屋里,随后,又让她往隔着不远的地方,带人过去,是为了什么。
郡主心细,怕一件事,都交给一个人办,会出了岔子。告诉是她今日明简与艳艳相会的是一个人,调遣小丫头故意弄脏一家小姐衣裳的,是另外一个人,带着那小姐换衣裳,跟踪再回去叫人的,又是一个人。
红蝶,便是最后一个人。
倒霉的让王妃发配到下面的那个人。
王妃走后,徒留明箴一人在屋中暗自神伤。
他本想,这一场赏菊会,能让师妹红弦,在自己母亲面前落一个好印象。
他事先没有和红弦通过气,是因为在他眼里,红弦这样的女子,是明艳动人的,哪怕落于席末,在人群之中,也是最出众的一个。
可是,他没想到,师妹对于公侯王府的抵触,竟到了那个人是自己也不行。
他亦没有想到,母亲不喜欢红弦也就罢了。竟还对红弦的庶姐粉蝶有了好感。
一想起粉蝶来,明箴的心中,就充满着疑问,他想不明白,那样一个女子,为何会得是到母亲的青眼,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女子,哪会有什么好心,甚至于,他觉得,这个粉蝶,是像明简一样,先是示好,然后再做更大的筹谋。
不行,不能让自己的师妹再这样下去了,虽然,她很聪明,但万一着了粉蝶的道儿,可不是玩儿的。
他必须想到让师妹防范粉蝶的法子,毕竟,除了像自己大哥一样,他再想不到粉蝶为什么会转变。
别说明箴想不明白,红弦亦不明白,来时粉蝶向自己投诚,所言虽非肺腑,却也是实情。这么些年以来,粉蝶在这个家里,确实没有什么主见,只是谁势力大,便依附于谁。
而如今,却当着平阳王妃,及那么多夫人小姐面前,极力的维护自己,虽说是很有可能,是为了不让紫袖闯出更大的祸事来。可是,那对儿母女,真的懂得么?谭氏或者还好说,紫袖那丫头,那是一个只看得到别人表面儿待她好,别人稍微有一点遮掩隐瞒,她就看不出来的。
就这样一个人,想明着斥责,暗中保护,不被她反咬一口,才怪呢。
粉蝶,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冒险呢?
红弦坐在水边,有一搭,无一搭地戏着游鱼,心中不停的思索着,她隐隐觉得,今天的事情,还没有完,在她所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还有怎么样的暗潮汹涌。
“妹妹有心事儿?”粉蝶凑了上来,对红弦道。
红弦也不回头,只道一声:“谈不上。”
粉蝶劝道:“那姐姐能多一句嘴么?妹妹凡事依着自己的心去做,不用想太多别人会怎么看。”
红弦依旧戏着游鱼:“你究竟是想说什么?”
粉蝶轻声细语地道:“我怕妹妹因为一时误会,错过了好姻缘。”
“没头没脑的,这话很没意思。”说罢,红弦瞥了眼粉蝶:“告诉我,你这几天,到底在想什么。”
粉蝶喃喃地道:“我只想活下去。”
红弦眼望着对岸,一个陌生的女子,一步步地往岸边走:“只是这一句话,我不信你会有这样大的变化。”
“从今往后,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向着妹妹。只要妹妹肯许我活命,三年之后,我便会告诉妹妹答案。”
粉蝶的眼中,充满坚毅。
她是粉蝶,但她也不是粉蝶。
她自幼生长的地方,是一个与此处全然不同的地方。
如今的这个粉蝶,只是她才看了开头的一本小说的人物,她只知道她是主人公红弦开始反击时的第一个炮灰。
很不幸的是,她穿越而来的时候,紫袖已经雇凶伤人,将红弦彻底得罪苦了。
更不幸的是,红弦的反击,就是从这次的赏菊会之后开始。
而她,纵然知道事情大概的走向,也没有太多时间为自己筹谋,她只能赌一个红弦会心软。
穿越而来的粉蝶,如今别无他求,只求能活下去。
所以,她几次想与红弦对话,她直率得是近乎弱智似地要换荷包,她不顾谭氏与紫袖的反感,当众替红弦说话,她不会写字,只能交白卷,她不会下棋,连场都不敢上……
可是,她还太过稚嫩,纵然看过不少故事,面对着从小浸淫在这个世界里的人,她一开口,便显得十分生硬,面对红弦这个本应被主角光环所围绕的人物,她想对红弦好,让红弦放过自己,却又不知该怎么样做,一开口,便是露怯……
隔岸的女子,双足已然踏入水中,左右桥并不近,对面再无他人,看那样子,倒似寻短一般。
红弦无暇回得粉蝶,伸手抄起一条跃出水面的小红鱼,像使暗器一般地朝对岸女子肩头打去。
本朝尚武,许多女孩子,亦会学上一些剑术、掌法,不过,她们一不走江湖,二不上战场,更多的是像一种舞蹈。
似红弦一般,能这样隔着湖水,用一尾红鱼,将人打得跌倒的,实在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