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罢了。
只要,他们没有将主意打到皇位上来,皇帝并不会制止,反倒会默认这种养蛊一般的斗争。
“父皇,您真的不怪儿臣了吗?”
傅珩脸上的神色依旧怯怯,就好似这接连两次犯错,已经完全磨灭了他的雄心壮志一般。
“可儿臣觉得,儿臣实在没有这个能力,无法担此大任。”
傅珩面上是一片惭愧之色,就好似真的已经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一样。
他低下头去,“还请父皇,革除儿臣在兵部的职位。”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越发幽深。
他倒是想知道,傅珩说的这话,到底是不是真心。
只是光看他的表情,当真是看不出来任何的端倪。
莫非,他真是这么想的?
皇帝的眼神又落在了一旁的明贵妃身上,明贵妃脸上仍然挂着泪水,显然是为了儿子焦心不已。
他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总不可能,也和他来阳奉阴违的这一套吧?
她教出来的儿子,自然更不会了。
再者,因为傅珩做事一向小心,从未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真实目的。
就连皇帝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查到他的野心。
更不会知道他近来在处心积虑地接近叶如霜这事。
“罢了罢了,朕既然已经做了责罚,自然就不会再追究此事。”
“往后你便好好在兵部做事,不要再犯错了,知道么?”
傅珩眼中闪过一抹暗喜之意,他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被皇帝革除职务赶出兵部。
那样的话,他势必又要多花费一番功夫,重新平衡自己在朝中的局势。
可现在,他倒是没想到,母妃出的主意竟然这般管用。
只能说,母妃真不愧是陪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的女人。
若不是出身不好,只怕,现如今母妃早就已经当上皇后了。
可说到出身……
傅珩眼中有阴暗情绪翻涌,同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谦谦君子模样完全相反。
傅琮,不就是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才处处觉得他比他要厉害么?
倘若他没了这个身份,肯定比此前要更加一无是处!
傅珩已经做下了决定,这段时间,暂时停止自己其他的动作,先用尽全力将傅琮拉下来再说!
要不然,他还真对不起自己这个好大哥接二连三的“馈赠”!
不光如此,傅珩还认为,这一次,傅琮能够查到他那么多东西,背后肯定少不了国公府在帮忙。
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将国公府和傅琮一并除去,才能解了心头大患。
……
接到了温奕送来的消息后,安若锦很快便同傅九霆一起,赶去了上次的那个院子。
温奕已经等在了外头。
瞧见了长生后,他脸上还扬起一个极为友好的笑容。
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了,“哟,你们怎么把这个小狼崽子也带过来了?”
“你才是小狼崽子!”
长生已经不似刚来时那般瘦弱,两颊也有了些肉,整个人瞧着都比以前要可爱了不少。
同人相处的时候,也没有之前那么多戒备了。
只是面对温奕这个当初将他绑来京城的“罪魁祸首”,他还是有些放不开。
他也没有回应温奕打招呼的话,只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随后便躲开了温奕伸过来的手。
“啧,小狼崽子还挺记仇。”
温奕自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恼。
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收了回来,这才看向了安若锦和傅九霆。
“这安家军的人,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我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刚从西夏人的铁骑中逃出来,也不知道这两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本事,竟然敢两个人对上西夏的那些蛮子。”
温奕此前,同安家军的人接触的并不多。
毕竟,也没人会花费大价钱,来打探军营里的秘密。
除非是敌国探子。
可他们燕报门自有一套规矩,绝不会将消息买卖给外族人。
他此前,只听说过安家军的威名,倒真没有亲眼见识过安家军的人到底有多厉害。
直到听手下说起,那二人直接闯入了西夏的一个小部落,将里面搅得天翻地覆以后,又带着一身伤退了回来。
温奕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二人都身负重伤,还想着等伤好以后,再去杀几个西夏的蛮子铁骑。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要命,还是真的胆子大。
长生一开始还不知道安若锦带他出来的用意,听见屋内熟悉的声音后,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抢在安若锦之前跑了进去。
“济叔!明哥!”
听到长生的声音后,安若锦眼中也划过了一丝激动之意。
她是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还真的活着。
长生口中的济叔叫安济,是此前她父亲还在军营的时候,就已经呆在安家军的老兵了。
那时候,济叔并未跟着她一同上战场,而是留守在了城内,也不知道是如何逃出来的。
安若锦的到来,让屋内正在激动的三人都一愣。
济叔面带狐疑地打量着来人,他并没有认出安若锦的身份来,反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旁边的傅九霆。
毕竟,坐在轮椅上还能有如此气势的,除了慎王傅九霆,还能有谁呢?
“慎王,是您让人去寻我们的?”
带他来的人是燕报门的人,那些人只说,要将他们带到京城来的人,并非是要害他们。
只是具体的信息,他们也不肯透露太多。
他们倒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人的目的,一来是出于对燕报门的信任,二来,则是那些人找过来的时候,主动给他们提供了上好的伤药。
若是真的想要算计他们两个,可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血本。
“不是。”
傅九霆对外人的态度依旧温和,可安若锦能够瞧得出来,他的态度确实要比平时冷了不少,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本王的王妃,曾经承了安将军的恩情,所以,想着要报恩,才会让燕报门的人寻找安家军残部的下落。”
“原来如此。”
安济和卫明对视了一眼,同时朝着安若锦保全。
“多谢慎王妃了!”
“无妨,”安若锦努力咽下了喉咙中的哽咽之意,“安将军于我有大恩,只是如今,我已经无法向将军报恩,便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安若锦给他们的说辞,和当初同长生说的差不多。
只是,她并不打算让他们两个留在京城,而是想让他们进入商队之中。
她要组建的这支商队,正好会来往于西夏。
济叔对边关和西夏都很熟悉,又有过领兵打仗的本事,去当商队的护卫首领最为合适。
不得不说,这一次,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正好递上了枕头。
她倒不是信不过傅九霆手底下的暗卫。
只是那些暗卫论暗地里的功夫,确实一流,可要说起对边关的了解,绝对比不过安家军的人。
让安若锦意外的是,她将自己的打算说与这二人听的时候,他们二人甚至连一句质疑都没有,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你们,都不问问的么?”
济叔相当豪放地摆摆手:“难不成,堂堂慎王还会算计我们两个大头兵不成?”
一旁的卫明也跟着开口:“我们现如今,也没什么好图谋的了吧?”
他们二人,侥幸活下来以后,也没想着就此苟且偷生。
而是拼了自己这条性命,想着能多杀几个西夏蛮子,也能让边关的百姓免受迫害。
如今,这位慎王妃的打算,虽不是要了那些蛮子的性命,可能从他们手上赚银子回来,不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么?
“我也想跟着去边关。”
长生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嘀咕。
待在王府虽说是他自己的选择,可他也不想和那个黑心肝的傅九霆待在同一屋檐下了!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跟着去边关做什么?”
济叔狠狠薅了一把长生的头发,手上的动作粗鲁,眼里却带着满满的关切之意。
“好好待在京城,学了本事再去想别的!”
长生颇为委屈地瘪瘪嘴,但因为面前是自己敬重的长辈,因而他倒是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乖乖听训。
安若锦在一旁看着他们三人的互动,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艳羡之意。
她倒是很想同济叔他们相认,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今日出来,安若锦还有关于商队的事情要和温奕商量。
临出院门之时,破军从外头进来,在傅九霆耳边轻声禀告了些事情。
正是这么一耽误的功夫,安若锦同温奕已经走出了院门。
屋内,那三人倒是又说到了安若锦身上。
“济叔,我总觉得,那个慎王妃奇奇怪怪的。”
在亲近的人面前,长生当然不似平时那般机敏,总算是多出了几分少年气。
他皱着眉头开口:“倒不是说她是个坏人,只是,我总觉得,她给我的感觉很熟悉。而且,她人真的挺好的。”
“我就是觉得,她,真的好像将军啊。”
提到安若锦的存在,屋内三人均沉默了一瞬。
要知道,安若锦在他们心中,确实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更是安家军的标志。
济叔苦笑着摇摇头:“你不知道,当初将军已经……”
也是他们识人不清,竟无一人瞧出那傅珩的狼子野心!
倘若他们谁能看出来,提醒将军一句,或许,最后也不会变成那样。
提到一年前的事情,长生又红了眼眶。
“可我真的觉得,王妃她,有的时候就和将军一样!”
长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
明明他很清楚,这世上不可能有那般怪力乱神之事。
他心中敬仰的安将军,早在一年前,就死在战场上了。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道理他早该知道的。
济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安家军的兄弟,说不定只剩下我们三人,纵然将军已死,可只要我们没有忘记将军,自然会有替将军沉冤昭雪的那一日!”
屋内的气氛一片低沉,屋外不小心听到这段对话的傅九霆,脸上同样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破军,当初摇光真的确认过了,王妃脸上,的确没有任何易容之物?”
破军认真思索了片刻,这才点头:“摇光当初第一次为王妃易容的时候,就已经检查过了。”
倘若安若锦脸上真的有伪装,那她也不可能如此坦然地任凭摇光给她伪装。
这也就杜绝了是别人伪装的可能。
种种证据都证明,王妃,始终是之前的那一个王妃。
只是突然开窍了而已。
谁都不会想到这具身体的里子,已经换了一个人。
傅九霆眼中闪过些许深意。
他隐约觉得自己快要摸到事情的真相,可总是缺了一环,还是将这一切连接起来的最关键的那一环。
……
见到了济叔和卫明以后,安若锦倒是可以放心跟着叶夫人一同去郊外的佛寺了。
去佛寺祈福这种事情,她还只是在叶倾城的记忆中看见过,自己却从未亲身体验过。
因而从出发开始,她就带着隐隐的期待。
“倾儿可还记得去年佛寺里的那个小沙弥?我记得,去年倾儿可喜欢和他一起玩了呢!”
自从察觉到安若锦有所恢复后,叶夫人对她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她笑着看过来:“今年那个小师傅,应该也长高了些了。”
叶夫人说的那个小沙弥,去年这个时候才五岁多一点。
结果和心智残缺的叶倾城,正好十分投缘。
安若锦回想起记忆中的那一幕,有些微窘。
但她面上还是只能装作懵懂,看着叶夫人拉着自己的手,自顾自地说起小时候的趣事。
马车内的气氛,倒是足够温馨了。
就是安若锦有些心累。
叶如霜和尹夫人,自然是坐在了另一辆马车内。
车内寂静无比,尹夫人手捧着一本佛经,就算是在路上仍然在默默念诵着。
而坐于她对面的叶如霜,往日就素净的装扮,今日就更加素雅了。
头上也只简简单单簪了几只银钗,反倒更能凸显出她清丽的气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