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通告之日起,来王宫献宝献计的各路高人便开始络绎不绝起来。
初时,耿烈尚且招待得十分殷勤周到。
但经过深入了解后,他发现真正行之有效的方法却寥寥无几。
个别江湖术士模样的人更是有行骗的嫌疑。
耿烈遵照羲夜的旨意,硬是克制住了将行骗者鞭笞一顿的冲动,生怕影响到后来者献宝的热情,从而断送了救活景瑟唯一的机会。
“哎!这么多日子过去了,难道真的毫无希望了吗?”
耿烈独自喟然长叹 。
尊上最近看上去比以往沉默寡言了许多。
就连在大殿议事时,也偶尔心神恍惚,没料到这景瑟在他心中如此重要,这便是情爱吗?
耿烈自己没有经历过,故体会不了当事人的心境。
见羲夜如此这般,心想,这情爱大抵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尊上这样至高无上的神亦要受它的折磨。
只盼能早点儿等来好消息,纵然希望渺茫,为了尊上,只能尽力了。
这日,宫里来了一僧侣打扮的人,一来就直接要求见羲夜。
“尊上日理万机,法师若是为夫人之事而来,可先与在下诉说。”
耿烈见此人神态庄严,慈眉善目,给人一种超尘脱俗之感。
但又不知其是否有真本事,担心抱的希望越大,最后失望越大。
那僧侣垂眸微微一笑,嘴角上扬,似早已洞悉一切般,
“可叹至今仍不敢直视内心!”
“法师的话,何意?”
耿烈不明所以,但还是敏锐地意识到此僧侣对尊上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满”。
“和尚我只见妖帝陛下。”
僧侣丝毫不让步。
耿烈只好派人禀报了羲夜。
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后,僧侣被带到了羲夜的寝宫。
“法师要求面见本座,可当真有救活夫人的办法?若能救活她,本座一定重谢!”
羲夜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僧侣并未正面回答,却不紧不慢地反问,
“不知陛下因何要救夫人?”
羲夜好笑道,“法师所问在本座看来,实乃废话!既是本座的夫人,自然要救。”
僧侣拧了拧眉头,轻叹一声,
“依命理来看,这景瑟一生命运多舛,是个早夭的命格。与陛下产生诸多纠葛,更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见羲夜黑了脸,面带一丝愠怒,僧侣毫不畏惧,从怀中掏出一块土壤状的物什,将它摊开放在手心。
那物倏尔变大了好几倍,通体呈墨绿色。
僧侣望着羲夜投来的狐疑的目光,解释道,
“这是我在人间游历时,偶然得到的一件宝物,名唤'长生土'。相传有着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此物当真有用?”
羲夜克制住内心的起伏波动。
“实不相瞒,此乃和尚我道听途说罢了。是否真的有用,还得陛下一试方知。
只是这过程辛苦万分,须得将景瑟的真身移至长生土里精心栽培。
此外,还得找到一位修为极深之人,时常往土里灌注灵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快则数十载,慢则上百年,或许可助她早日重修人身。
只是,这修为极深之人,委实难找……”
“本座亲自来!”
羲夜打断他的话。
僧侣轻轻颔首,感叹道,
“若非极爱,是万不可能做出这不可为之事的。”
“你是说,本座爱她?”
“陛下你还未看清自己的心吗?她有难,你牺牲修为渡她,而你昏迷不醒时,她舍命亦要护你周全,这便是世间的情爱!”
羲夜低头自嘲,在他千万年的寿数里,曾经最鄙夷的莫过于这些可笑又卑微的七情六欲,不料自己有一天竟也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僧侣倏尔又问,“先前陛下承诺重谢一事,可还作数?”
“法师献宝有功,虽未经尝试,但本座理应重谢。不知你心仪何物?只要本座办得到,定竭尽全力为你取来!”
僧侣摇头叹息,语调显得更加婉转,
“和尚我并非想要什么心仪之物,只是想替我那杀千刀的宠兽来向陛下讨一个恩典。
那厮顽劣成性,冒犯了陛下,若陛下能看在我献宝的份上,饶他一命,和尚我感激不尽!”
羲夜的脸瞬间阴云密布,片刻后,又稍稍舒展了一些,但语气明显不如先前友善,“法师的真实身份是——”
那僧侣随口念了个变身诀。
一团云雾翻卷过后,竟显出了地藏的真身。
“本座早该猜到,原来是地藏尊者大驾,倒是本座失礼了!”
地藏捻了捻手中的宝珠,略带愧色,
“谛听那厮犯下大错,部分责任在我管教不严。
今日,和尚我腆颜来向陛下求这个恩典。倘若陛下开恩,我从今往后必监督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羲夜抚了抚额,显得迟疑不决,
“本座也并非气量褊狭之人,有尊者的护荫,按理无论如何都该给几分颜面。
只是这谛听犯的事可不只一件,他竟私闯王宫禁地,用花言巧语公然怂恿挟持本座的嫔妃逃离,害本座威严尽丧,不知这笔账又怎么算?”
地藏一咬牙,心里默念:孽障,别怪你主人我心狠了!
妖帝存心不松口,摆明了就是在嫉妒你跟那景瑟两小无猜的关系,想让你们划清界限。
为了你的小命,主人我只有顺了他的心意……
“陛下若相信和尚我,我以人格作保,此类丑事绝不再发生。
那厮日后将寸步不离我左右,一心一意打坐修行,了断一切红尘旖念。”
“尊者既此番作保,那本座自当遂了你的心愿。望尊者务必对自己的神兽千叮万嘱,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别多说。”
羲夜意有所指。
“是,和尚我一定对他严加管教!多谢陛下宽赦。另还有一事——”
地藏掂量了一番,终是问出口,“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天帝?”
羲夜不经意淡淡一笑,眸中深邃,
“皆道佛门中人不问世事,依本座看来,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尊者看似超脱世外,实则处处心系苍生。是担心本座将他除之而后快吧?”
地藏微微躬身作了个揖,直言道,
“陛下言重了。一切根源皆有因果。对于这场战争,和尚我不便妄议,也无心偏袒任何一方。
但出家人不打诳语,经过我这些日子的深入查访,那天帝对腾落与商衍勾结所做之事的确不知,甚至大战的前一日还被蒙在鼓里。
绝大部分仙族将士亦被腾落操纵鬼蜮伎俩所骗,与妖族为敌。
然而,自三百年前,这一任的天帝上任至今,一直还算勤于政事,日夜不辍。
陛下如能开恩赦免,仙族人必感激涕零,于天下苍生亦是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