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言转念细想,是否是为了阻止自己出嫁或入嫁齐家。倘若是前者,这么兴师动众是为了阻我?
那又为何阻我?
亦或是与齐家有怨,这等婚事是两家之事,加之这送婚众人我渠家人少,齐家接亲之人众多,杀了陪同众人,扰了这门婚事,那也是挫伤了齐家一道。
难道是为此?
“你,是来取我……是受何人指使?”
渠言竟然差点问出是否要来取自己性命这等愚蠢的问题。问她受命于谁,有可能告知也可能不告知,渠言已经顾不得会得到何种回答了,再不发问,心中疑虑加重,实在按耐不已,加之不知自己命运如何的慌张,渠言得说出一两句话缓解紧张的情绪。
那人似乎在发笑,虽然声音细微,但渠言还是捕捉到了那几声轻笑。
“来娶你……”
取我?取我性命?她为什么不把话说完?
“我不受命于谁,我受命于自己。”那女子接着说道。
听着轿内渠言沉默了一会,那女子又说道:“无事追问了?”
那声音当真是极度松弛,而这种松弛让渠言有些可怕。两种情况,其一,运筹帷幄,万事皆在掌握之中,语言谨慎,经验老道。其二,对自己没有一点防备,真正想与自己对话,真诚不已。
渠言当然觉得是第一种,这第二种有可能吗?二人非亲非故,不熟不识,何故对己真诚?
“有。”
“问。”
渠言道:“来取我性命?”
那人答:“不是。”
渠言又问道:“与我有怨?”
那人答:“是为你而来,但并非有怨。”
为我而来,但不要我命,不同我有怨,那这意欲究竟何为?
“我与你渠齐二家也无怨无仇。”
随后,那人又补了一句。“但与齐家现在有了。”
“有恩?”
渠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句,不管有没有恩,是自己或是渠家与她有恩,这场面也实在不像报恩之行,况且如真是还恩情,为何选在今日,为何杀人劫婚,自己出嫁大喜之事,不是衷心祝福也便算了,驱百鬼,杀百人,劫一人。不像真正有一颗还恩之心。
“有!”
那人回答干脆。渠言便想,有恩?自己如何细想也想不到自己曾于何时何地留给他人恩情,或许是家中父辈有恩于她,或是自己对某人有恩,那人又对她有恩,她来还恩。渠言实在想不到这御鬼,杀人,劫亲跟报恩有哪门子关系。
“我截你是因为,不想让你嫁与那齐泗,并且你也不该嫁给齐泗。”
她的提前回答倒也解决了渠言心中之疑。
几句对话下来,倒是解决了渠言前面的疑惑,但是也增加了一些新困惑。
比如,还的是什么恩?为何阻我嫁娶之事?还有为何不想我嫁与齐泗?以及我们现在正前往何方?
渠言正打算追问,花轿却落了地。
看来到达目的地了!
渠言感受到一股微风吹拂,身子终于有了些许的凉爽,紧接着是周遭环境那么通红。
那人掀开了帘子,向自己伸了只手。那手修长,细嫩,手袖是比婚轿还要明亮的红,可见此人身着赤色。
渠言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并未去接那伸向自己的手,而是将帘子完全掀开。盖头早已被自己扯下来,被困于花轿之内,视野有碍,若是一直戴着那盖头,真叫给自己闷死不成。
随着帘子掀开,光亮驱散了眼前一片红。渠言见到了手的主人。
她正与自己紧紧对视,表情甚是柔和,那嘴角微扬的弧度,像是脸上携了一缕清风,竟让渠言感到放松。
通体赤色玄衣,束腰丝带左侧,悬挂着几粒金铃,发出声音又轻又脆。
渠言随后才发现她左边的大门,那不是渠家大门吗?
送我回到渠家了?
渠言又左右张望,发现花轿两边空无一人,又探了探后边也同样是空无一人。抬轿者一人未现,她一人抬轿断然是不可能。
“我让它们走了。”
那人收回嘴角的清风,对渠言如此说道。
渠言还是未去接那手,此人虽然不知为何,给自己舒适放松的状态,亦或是真正来报恩,不管方式何如,既能催动百鬼,御干尸,修为高深,断然内丹与仙门有异。
她修的是鬼道,或更甚,是为邪道!
未明其身份,还是谨慎为妙。
天下修士,正统是为修仙法,练仙术,走正道。正常修灵是,引仙灵、仙气入体,结内丹,此丹充灵力,随人体经脉输送全身,供人使用。
也有些旁门左道之风存在于世。便是反常修灵,引鬼灵、吸魂气,结内丹,育灵力。还有一种更为恐怖,引邪灵、吸邪气。
人死无怨成鬼,故此化作行尸,更甚一点的,魂气充溢者成凶尸。倘若有怨不散,且靠自己修了灵力,有了心智,行动自如者称之为邪。邪虽然同为鬼,但是本身有修为,比寻常鬼尸凶险,仙门除祟之时,为了区分凶险程度,就将此类灵尸认定为邪。故此世间鬼可分为走尸、凶尸、邪三者。
渠言不知道为何同样都能催生灵力,炼化天地仙灵,引灵入体,和炼化天地恶灵,引灵入体皆可修行,何故后者成了邪魔外道,前者成了正统大道。
或许是仙门要除鬼尸,邪灵,便把炼化这些东西的人也当作了异类?如此教化之下,天下多数人推崇的成了正道,少数人追寻的成了逆道?
这样的道理是对的吗?
渠言顾不得考虑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反正天下事实就是仙门所修为正,非仙门所修为反。
既如此,天下修此异道者甚少,大成者更是凤毛麟角。北陆有位修邪道大成者道荣,世称道灵邪君,既已被世人称号,修为断然高深。但近些年,北陆这位道灵邪君似乎不在出现于世人眼中,从前什么杀人灭门,刨尸荒野,掘人祖坟,各类骇人听闻之事均与其有染。
现在到安宁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南洲九常山缘极观道灵邪君安命。坊间传闻,十几年前道荣收了一徒,将衣钵传其徒便隐退于世。那徒既是安命。一夜之间,道荣连同道家尽数消失,也有人传是道荣将家当名宝及家众给了安命,安命便立门于九常上缘极观之上。
但传闻,传闻,有人传,有人听。个中真假,谁又知晓呢?
女子立门,闻所未闻。耀世天下者,更未曾见过。仙门均为一氏立宗,这安命不仅全以女子立门,还以百姓立宗,宗门之内并非全是安姓之人,又修邪道至极,短短几年闻名天下,倘若不评好坏,各事综合,件件震古烁今。
西地有一人精深鬼道名为桑流,世称扶桑鬼王。除此以外,其余打响名号之人几乎没有。其余皆是是偷师又学艺不精的散修。
渠言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若是道灵邪君安命,其高深的修为确实也说的通,并且那人也为女子,眼前人也为女子。
但道灵邪君这等人物,为何会插手寻常仙门的婚事?这一点又让渠言否认了跟前人为道灵邪君安命。
眼下,断然出手与她对战,自己修为低她许多,自然不是对手,那百鬼虽走,但是有召必回,像她如此修为之人,绝对易如反掌。
总之先下轿,已在家门口,她意不在杀我,或许真就是来报恩的。且随她走吧。
渠言往前伸了伸,接上了那只手,果然渠言瞬间便感受到深厚的灵力波动,不过确实她体内内丹的这股波动,与自己体内的内丹有异样。
此时,渠言正要起身,那人从背后拿出一簇花束递于自己。
渠言从刚刚就看她一直将右手负于身后,原是这样。
“赠我?”
“对,赠你。”那人说道。
如此举动,到让渠言回想起幼时也曾有一人,负手背花,携花带到跟前赠予自己,只是那人已故。
渠言往前伸了伸手,又缩回,之后又伸出接住了花束。
那人清风更甚了,眉眼弯弯,两边嘴角扬起。那股欣喜,那叫人容易受感染。
渠言借着那人的手劲起身,起身之后看那人需要低一低头颅了。
那对渠言来说再正常不过了,别说寻常女子,就算是寻常男子,渠言也会高上些许。
父亲渠震身长两米有余,体形壮硕。没想到自己随了母亲的娇柔,内敛,谦和,容貌清丽,这高身之姿随了父亲,自己身长也超一米九。
跟眼前这人相比,二人相差近二十公分。
“你……”
渠言正要发问你是何人之时,突然听到仙剑沉吟,刹那间,百剑飞来。
那是渠家的仙剑!剑尖所指自然不是自己。
随后便有数人从家中冲破而出,还有一部分人从轿子后方袭来。
渠言还在想,渠家有禁制,别说异道之人,正道修士都难以进入,她要如何随我同入?
眼下情形,她倒是不必入了。
那人往后跳去,随即抛下一句。
“来得还挺快……”
又看向渠言说了一句,“我得走了,日后再见。”
说完,跳上屋檐,与近百把仙剑周旋,还有数人已经贴身。她赤手空拳,法器都不用,便将那些人击退。
她脚步疾速,无人可追其左右,匿入众多屋檐之中,不见了影踪。
“小姐!”
仆女安安的声音传入渠言耳中,往后转身,便看得安安正跟着父亲一起走了出来。
渠言还以为安安已遭不幸,竟然安然无恙从家里走了出来。
“小姐,你没事吧?!道灵邪君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道灵邪君?!那人居然真的是道灵邪君安命!
她为何行今日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