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面对何夕程的问题,江练下意识否认,原本要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在看到沈鹭八卦的目光时蓦然堵在了嗓子眼里。
原本何夕程说这话多少带点调侃意味,他知道江练这么个闷性子顶多就是给人一板一眼的讲题,也不可能带人家回家补习。
但听到江练迟疑又简短的回复,何夕程突然就有点不太开心了,不只是因为期待了这么久的江练的反应结果却这么冷淡,更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知从何跑出来的情绪支配着他收敛笑容,像是骤地刹住车。
江练目睹何夕程冷脸下来,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何夕程不看他了,偏头和沈鹭说话了,他才意识到何夕程好像生气了。
他放下手里的卷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耳畔持续传来后边两人的说笑声,听着莫名刺耳。
沉默了好一会,江练手上的钢笔被他转的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脱手掉在地上,啪嗒一声顿时让他惊醒过来。趁着弯腰捡笔的空隙,他忍不住从余光中瞥了一眼后面,何夕程还在和沈鹭聊天,留给他的只有半张侧脸。
几分钟后,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交谈被打断,何夕程也没再说什么,他看了眼黑板上写的课程表,从课桌里抽出语文书,接着便正襟危坐着等待老师的到来。这期间他偷瞄了眼江练,望见他紧抿的唇忽而有种快感。
就是要这样,要让他自己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冷淡和笨拙才好。何夕程在心里愤愤的想。
语文老师是个说话风趣的小老头,比何夕程原来班上那个不知道好了多少,常常能说两句玩笑话活跃课堂气氛,让何夕程格外喜欢,所以课也听的认真,笔记记了许多。
接下来的两节课何夕程都没有和江练说一句话,一直到中午放学,何夕程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见教室里没什么人了,他合上书准备去找萧璟一起吃饭,而这时江练也站了起来。
何夕程还惦记着自己在和江练“冷战”,从他身边经过时没有理他,也没看他一眼,江练这一上午心里都跟堵着块石头似的,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不自觉的伸手拽住了何夕程的细腕把他拉住,然后直视着他,酝酿已久的话一股脑的全都倒了出来:
“何夕程,我没有故意敷衍你,我当时只是觉得班上太多人了,不知道要回答你什么,而且我也没有给他们补习过,你是······第一个。”
这番话说的急促又突然,以至于何夕程听的一愣一愣的,直至对上江练的眸,终于回过神来。
终于听到江练说出了自己想听的话,何夕程心情瞬间明亮了许多,他扬起笑,黑亮的眼直勾勾的看着江练,接着有意压低语调凑近他:
“那,我会是你的唯一一个吗?”
唯一。这两个字咬的极其清晰。
许是窗外阳光太灼热,一下子烫伤了脸颊,江练慌张别开视线,不敢看对面那双明亮的眼,他没有回答何夕程的问题,牵着他的手也像应激反应一般猛地撒开。
“我先走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江练落荒而逃。
走在无人的街道上,江练心不在焉的看着前方,思维早就不知发散到了哪里。
短暂出现又消失的悸动让他心中警铃大震,江练这时才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和何夕程之间已经接近于危险距离。
方才和何夕程对话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对方凑近时喷出的热息,浅浅的打在下巴,暧昧极了,那一刹江练真切的回想起面前这个人曾经说过喜欢自己,而何夕程的任何举动都建立于这个条件之上。
所以,他怎么敢回答。
这番时日以来,和何夕程相处时的那些被他忽略掉的挑逗和接触突然就放大了无数倍,江练犹如愚者恍然大悟,紧接而来的是无措与茫然。
一切的一切都太不应该,他不喜欢男生,所以也不会喜欢何夕程,那么所有亲密接触都不能够发生。他实在恐慌他的好心与心软会被何夕程误会。
就这样想了一路,在穿进巷子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江练恍惚的回头,第一眼看见的是施云久违的笑脸。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在后边叫了你好几句都没听见。”施云的询问将江练拉回现实,他勉强笑了一下,说:“没什么。”
“你这次考试怎么样?”江练忽然转移话题问,提到这,施云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无奈,只听她说:
“很可惜,我104名,看来只能下次再努力了。”
感知到自己好像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江练顿时安慰道:“没事,也很棒了,一定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的。”
施云闻言抿着唇笑了笑,接着她像是忽地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江练:“哎,听说那个何夕程到你们班上去了?”
听到何夕程的名字江练表情又僵了一下,而后答:“对,他考进来了。”
“那你······千万别介意他们说的那些话,也别管他们,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施云这番话说的诚恳,但江练却听的云里雾里,片刻后他突然顿悟,大概是因为何夕程转班这件事情,又有不少人开始传风言风语了。
“没事。”他低声道。
施云看着他欲言又止,但终归觉得自己说不太好,所以又硬生生的把话给憋了回去。
“再见啦!”到了江练家门口,施云冲他挥挥手告别,江练也点头回应,目送着她离开。
转过身面对家门的一刹那,他忽而觉得自己有点累。
五月的尾巴在接连不断的晴天中悄悄溜走,六月的到来意味着夏天的降临,以及酷暑的逼近,同时也敲响了高三离校的倒计时。
然而随着不断变热的天气一起变化的,还有江练日渐冰冷的态度。
这些时日,何夕程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江练对自己的态度直线下降,经过几天的观察,他发现凡是自己的邀请,江练通通拒绝,连先前说好的补习也被江练一句你现在都跟得上而搪塞过去,江练差不多把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切割掉了,似乎有意的在他们之间树起一面高墙。
他不明白江练这是怎么了,分明在之前他还对自己有些转变开始敞开心扉,结果他还没彻底靠近真实的江练,这人就又把门关的死死的。
语文课下课,挂名学习委员的江练被老师叫走拿作业了,何夕程见他离开,忽然放下笔拉了拉旁边的沈鹭,低声问他:
“你有没有觉得江练最近很奇怪啊?”
沈鹭这段时间已经和何夕程混熟了许多,这时盯着江练的座位看了眼,思索了几秒后答:
“没吧,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是吗?”何夕程嘴里嘟囔着,颇为郁闷的转过了头。
伏在桌上发了会呆,何夕程正把玩着书的一角,余光中便看到江练抱着作业走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作业顺序被打乱了,何夕程看见江练在讲台上看了半天也没整理出来,最后他只能抱着那一沓在教室里穿梭,挨个把作业发给学生。
眼看着作业慢慢变少,江练也终于走到了自己这边,何夕程撑着下巴看着他走过来,然后把作业抽出来递给自己,整个过程都没有看他一眼。
何夕程故意没接,任由江练在空中僵持了几秒,最后他转眸对上何夕程的黑眸,不动声色的把作业放在了他桌上。
接下来的半天江练还是不搭理他,无论何夕程踹他凳子也好,抑或是撺掇沈鹭递小纸条也好,江练通通不理。
午自习下课,何夕程偷偷塞了块糖在江练的桌上,结果等江练醒来后,又冷着一张脸把糖给还了回来。
目睹这一幕,何夕程这时是真的恼了,他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更别说自己费尽心思讨好结果江练还是不声不响,把他当空气处理,这样的冷暴力对他来说简直比辱骂还要讨厌讨厌。
看着桌子上的糖,何夕程越看越生气,最后实在压抑不住心里的憋屈和愠怒,抓起那颗糖站起身,当着江练的面从前门大步走了出去。
何夕程走后,低头写作业的江练缓缓的抬起头看了眼面前未关紧的门,眼里的情绪不断涌动着,最后还是化为一滩平静的深潭。
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前门依旧没有被推开,江练隐隐有些不放心的往窗外看了看,走廊上的学生纷纷返回各自的班级了,但何夕程还没有出现。
他握笔的手紧了一瞬,两分钟后第二道铃声响起,推开门的却不是何夕程,而是前来上课的地理老师。
江练这次难得走神没听课,心里忐忑着,一直在等待着面前的门再度被推开,然后看见何夕程进来喊报告。可距离上课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何夕程仍然没有回来。
身后的沈鹭也纳闷的看着何夕程的座位低声嘀咕:“怎么还没回来·····”
黑板上的板书逐渐增多,江练连忙拿起笔抄,但因内心太焦灼接连写错了好几个字,无奈之下只能划掉,与此同时他还在纠结:
何夕程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