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槐的儿子向赵同诉说了他上前线期间周远槐的病情。赵同还清晰记得,他走时,周远槐的病尚有痊愈的迹象。
也正因如此,无论他在高闻远那受了多少委屈,都尽力隐忍。
自从赵同跟随高闻远启程后,高闻远的病情在新来的军医周成然的照料下,时好时坏。
再加上边境距离长安遥远,一路冲寒冒冷、跋岭涉河的艰辛令周远槐原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等到了长安,周远槐已是瘦骨嶙峋,气息奄奄。
皇上立刻让宫里的最好的御医为他诊治,周远槐惨白的面孔才稍转红润,虽能下地走路,终是难以复旧如初。
看着皇上每日为边境战事忧心忡忡,周远槐突觉自己一无是处,不能替朝廷分忧。
他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本就思绪郁闷,又听不得小人在背后讥讽,他见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思虑再三,向皇上请辞回乡静养。
经御医确认后,周远槐的病确已无大碍,只需再服几副药就可痊愈,并将治疗的药方也一并交给了他身边的人。
周远槐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后,心神顿爽,连身体病痛也好了大半。
只是早晚天凉期间,仍旧有些咳嗽。他的家人拿着御医开的药方又去药铺抓了几副药。
周远槐戎马一生,突然赋闲下来,有些难以适应。
一日,他拿了一把木剑,教小孙子舞剑。谁知,年纪大了,又有一场大病在前,脚下一个不稳,竟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踝。
这一摔,再次引发旧疾,家里又请了郎中来看。
郎中却说,他身体虚弱,这次猛地一摔极有可能会中风。
这时,周远槐的夫人送进来一碗刚熬好的汤药,准备喂给周远槐。
然而,周远槐一见到那碗药,脸色变得十分痛苦,他圆睁二目,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只是轻轻晃动了脑袋,豆大的汗珠就顺着脸颊淌下,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让人听不懂的叫声。
周夫人拿手帕给他擦拭了脸上的汗,宽慰了他几句,周远槐见她放下了药碗,才稍稍安静一会儿。
赵同跟随周远槐多年,他的一个眼神、动作就知他心里想的什么,便对夫人说:“让我来给将军喂药吧。”
周夫人说道:“本来是想让你们爷俩好好叙叙旧,可是如今他连话也不能说了……不过你来也好,你好好劝劝他,这药才喝了几天他就闹着不喝了,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赵同瞥了一眼药碗,又看到周远槐一闪而过的一丝异样的眼神,心中已有了几分知晓,便安慰夫人宽心,他会照顾好将军。
周夫人想着他们是阔别多日的战友,让赵同陪他说说话,兴许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便带上儿子出去了。
赵同立刻来到床边,见周远槐面色蜡黄,精神大不如前,他现在口不能言,想知道些什么也不能够了。
赵同说道:“将军,您担心什么,我心里知道几分,这样吧,一会儿我问您几个问题,如果我说的对,您就眨一下眼睛;如果不是,您就闭眼。”
周远槐听了,果然眨了一下眼皮。
赵同稍宽心怀,起身端来周夫人送来的药,问道:“是不是这药不能喝?”周远槐冲他眨了眨眼睛,不禁心中大骇,又道:“这不是宫里的御医开的药吗?”
这次,周远槐紧闭双眼。赵同想到,他是因为摔了一跤才引发旧疾,应该是换过药了,又想到刚才周夫人说“他喝了几天的药就闹着不喝”,难道,那时的他已经知道药已经出了问题?
赵同再次说出心中的猜测,得到是周远槐肯定的回应。
赵同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周夫人刚才来喂药,他却神色异常,只是这药是谁开的?什么时候喝上的?又是喝了多久才瘫痪?这些问题就不是周远槐能回应得了的问题了。
赵同将碗里的药都倒掉了,对周远槐说道:“将军,实不相瞒,其实,你在军营生病的那段时间,我就觉得有些蹊跷,可当时战事紧急,高将军带来的军医似乎能治好你的病,我也来不及担心这些。现在看到您这副光景,如若没有人动过手脚,您的病又怎会越来越严重?您放心,我现在就去跟夫人说一声,以后不要给您喝这些药了,至于是谁在药里动了手脚,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周远槐满心忧闷,自己不能言语,赵同却能通过他的眼神和一些蛛丝马迹看出些端倪和他心中所想,顿时心神舒张,灿然一笑。
赵同找到周夫人一问才知,周远槐现在吃的药是镇上一位叫张大年的郎中开的。
初时,周远槐因扭伤了脚踝不能下床实属正常,那时的他还能向正常人一样说笑。
随着脚上逐渐痊愈的同时,周远槐开始变得全身无力,连举手都变得困难,发展到最后,连话也说不出了。
张大年说,如今周远槐年逾六旬,先前的病已经令他气血受损,过去受过的战伤在他年轻时或许无碍,但现在年事已高,身子骨虚弱至极,再加之伤筋动骨,能保得住他一条命在已是大幸。
赵同虽不懂医理,只觉这个叫张大年的郎中全是信口雌黄,分明之前服用御医的药已好了大半,到了他这,就全成了周远槐自身的问题了。
愤恚之下,赵同将方才询问周远槐的经过,以及药有异常之事尽数告诉了周夫人,并千叮万嘱,不要再服用张大年开的任何药。
交代完后,赵同就疾奔至张大年的药铺。
途中,忽然又想到:“没来由的去找人家,他肯定不承认,不如先找着证据,如果真是他的问题,再去治他也不迟。”
这么一想,赵同经人打听,又去寻了另一家医术好的李姓郎中请到周远槐的家中,将张大年开的药方给了他看。
李郎中给周远槐诊过脉后,又看了药方都是对症下药,并无不妥。
赵同仍不死心,又去了厨房拿了药渣来,郎中在药渣里认出了在药方里多出的三味药,即天南星和附子,而另一副药他却从未见过,后经赵同多方打听也是无人认识。
不过,仅凭天南星和附子这两味药性相冲的药,久服可令人中毒,不知不觉间让病人死去而不被人发觉,已足够作为害人的证据。
赵同心中不胜恼怒,果然与己猜测的不错,只是却没料到,这庸医治不好病也就罢了,竟然意狠心毒,在药里下毒害人。
一气之下,拿了药方和药渣,直奔张大年的药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