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民警白石童在楼下与群众谈心时,听到专案组人员在办公室争论,于是上楼和善地问道:“郭教导,不知道我这个老家伙能为大家做些什么外围工作?”
“老白,我可是打听到你也是刑警出身,案子的事情正好我要向你请教一番,你可不许跟我藏着掖着的!”
这么多年过去,白石童都忘了曾经自己也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刑警,只是妻子意外逝世的打击让自己终日消沉,荒废业务,局党委出于对自己的照顾,才从业务队调转为户籍民警。
白石童谦虚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尽力而为。
“工作上的事情,咱们不说那些见外话,还是那件陈年积案!”
白石童结合这几日专案组人员的行动,自然能够推测出郭嘉手里的案子有些棘手。但话到嘴边就是引而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等着郭嘉的分享。
毕竟别人没有对外言语的案件,那都是属于机密,要是自己先一步打探案情进行点评,那叫插手干预案件的侦办,这是违纪的。
对于纪律的红线,老白把握的很准,案件的主动侦办与被动的接受,在很大程度会影响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和态度。
“94年,在北江市西城区一洗头房内,老板以及两名女店员被杀害,店铺内的财物被洗劫一空,但案件整整三十年未破。案子的发生在当地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一时之间全市老百姓人心惶惶。”
白石童还是微微点头,未加评论。
“这件命案成了悬在市局党委头上的一条耻辱鞭,前几任专案组的领导都因无法推进案子而含恨卸任。”
这么几句话里,白石童一句重点都没有发现,所以依旧慢悠悠地品着自己的清茶。
“这次重担落在我的肩上,我局串并分析了所有本市以往的抢劫案和凶杀案,对可疑人员做了全方位的摸排,案发地周边的旅店和车站展开过拉网式搜索,甚至一段时间内侦查员每天半夜2点多都在现场周边路口巡查,对经过的每一个人疑似人员我们都进行过走访,但依旧是毫无头绪!”
“案子我有所耳闻,不过好在专案组有线索,嫌疑人归案那是迟早的事情!”
这样没有营养的话,郭嘉自是不会当真。也想学着石强的方法换个角度看问题,跳出自己的局限性,所以临时起意让老白对案件把把脉,提提意见。
白石童对那些手段不陌生,无非就是想在现场赌嫌疑人会不会回去检查与欣赏自己的作案手法。只是有个疑惑:“案件已经过去了多年,还让兄弟们半夜蹲守的意义是什么?”
“回到案件最初的感觉,复盘案发现场,对物证再梳理、再排查、再研究,希望他们身临其境去分析嫌疑人的动机!”
对于郭嘉的做法,白石童没有妄加评论,接过卷宗对其中现场勘察的部分仔细研究了一番,其余的内容大致走马观花地了解一番。
“作案时间是深夜,当时的侦办和追踪条件有限,也没有目击证人,有追踪价值的线索几乎没有。”
“好在小石认真工作,发现了其中的蛛丝马迹,找得到了嫌疑人的线索,你作为他的领导应该是感到无比骄傲了吧。”
“石强的努力是让我们在领导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次,但在最关键时期嫌疑人又被石强打草惊蛇。”郭嘉叹息到,“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白石童放下卷宗,“人现在已经溜掉了,不能再给小伙子们太大的压力,还得从头合计。可以从嫌疑人的生活细节想办法,或许能够找到蛛丝马迹也是有可能的。”
郭嘉没有理会白石童的话,略带命令的语气说到,“你还得再讲讲雷四近几年的情况,我们必须从其中找到突破口!”
“情况自然我是知道一些的,但在此之前我得向你引荐一个人。”
郭嘉只顾着与白石童研讨案子,没有注意到楼下的警务室里有个坐着轮椅的男人,随即下楼用着标准式的微笑,接待了眼前的残疾人士。
“吕茂智,你给办案同志讲讲雷四的情况。”
郭嘉反而质问到:“你和雷四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
郭嘉开口就被人怼回来了,不知其中的缘由,转而看向白石童。
白石童解释到,“了解雷四情况的人比较少,此人平时深居简刻意与他人保持着社交距离,但工地上有一个....”
白石童本来想说是老相好的,但家属还在眼前,这样的话说出去实在是让人脸面挂不住,话到嘴边不自觉的绕了一番后,“雷四出现在工地有近二年的时间,在工地上有一个比较聊得来的徒弟叫甘慧,也就是老吕的家属。”
白石童看了一眼吕茂智,见对方没有接话的的意思,而后道:“甘慧从去年开春来到工地之后就分配到雷四手下,工作上配合的相对可以,私下工友都说他们是最有默契的一组师徒。”
“有个屁的默契,就是一对狗男女!”吕茂智直接插话道,“雷四早年就是在老家打伤过人而已,你们又定不了他的罪,把我叫来搞这么大的阵仗干什么!”
郭嘉没有说明具体的原因,在一旁安抚道,“给我们反应情况抓了雷四,你们的家庭不就和睦了!”
吕茂智一听事关自己的家庭,这才安分了几分。
郭嘉有些不耐烦了地问道:“他们之间的师能徒孝故事,我实在是没有时间欣赏,不如说说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
“出租房屋系统和住宿记录等,并没有相关的查询结果。”
郭嘉摸了摸眼睛,“这可就难办了!”
“那这个甘慧的关系网........” 白石童给郭嘉递了一个眼色。
这时吕茂智反问道:“我在过来的路上听说雷四是逃犯,我想问问这狗娘养的还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是不是他老家的事情发作了?”
白石童听着吕茂智阴阳怪气的话,倒是也没有含糊直接提了一句,“他涉嫌抢劫杀人!”
吕茂智一个前倾从轮椅上跌下,跪在两人的面前,“还请青天大老爷快快将这该死的杀人犯抓走,好保住我吕某人的颜面,不然我真的愧对我的列祖列宗!”
吕茂智又开始哭诉自己的委屈和凄惨的遭遇,“领导,我突然想起两年前的那场祭祀雷四貌似在工地出现过,说不动我跌脚手架的情况就是雷四干的,我求求你们赶紧把他抓回来严刑拷打一番,让他说出当年的实情!”
面对跪在地上的男人,白石童与郭嘉两人急忙上前将其扶起,这样要是让人拍到了发往网上指不定的又是一顿网暴。只是刺鼻的屎尿味道让郭嘉后退了几步,转而将其轮椅扶正等待白石童将其扶上轮椅。
吕茂智这才收起眼泪,平复好心情之后说道:“我把他雷四当做自己人,在他落难逃亡的时候还不忘载他一程,没有想到他却惦记着我老婆!”
“尤其是我半身瘫痪之后,他们这对狗男女经常整日混迹在一起偷情。”说到此处又开始泪眼婆娑,悲叹对不起列祖列宗。
八卦新闻似乎有点勾起了郭嘉兴趣,问道:“在你们的家里?”
“我还没有死,他们还不至于这么胆大妄为!”
“他们外面的藏身处在哪里?”
“不知道!但我肯定他们在外面有秘密幽会的地方。”
郭嘉一听对方这么肯定,自然有依据,“你是如何知道的?”
“平日里甘慧手机从不离身,但有一次我从医院复查回来,在她忙着去去拾掇东西时手机落在了床边。因为我解不开她的手机,只能看到当前的微信信,‘期待与她在老地方见’!”
“为什么你一口咬定雷四要谋害你?”
吕茂智刚才可怜兮兮的表情,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郭嘉神秘兮兮地说道,“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
郭嘉对眼前的这个残疾人士,兴趣反而越来越高,小声地问到,“什么秘密?”
“项目部偷工减料导致有一栋住宅楼沙石硬度不达标,想借着风水的鬼把戏向上面要钱,而后再炸楼毁灭证据。”
郭嘉有些不可置信的吕茂智,再看看远处的白石童,眼下自己的疑惑反而更深了,“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吕茂智点点头,“你可以放心,这话除了你之外,我谁都没有提及过,因为我不相信本地警察!”
“至于消息是从哪里来的,等你们抓住了雷四之后,我自会悉数告知。”
郭嘉有些不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历来都是自己坐着下面人站着的。可今天反而是自己弯着腰埋着头听别人给自己说,他妈的重点是着谈话的节奏还不被自己掌握,“你说的这个与雷四有什么联系?”
“吴忠曾经告诫过自己,这里面的浑水不是自己可以趟的,只怪自己没有听他的劝,才落的如此下场!”
“所以回想起‘无底洞地基问题’、质检员的意外死亡、而我又突然跌落工地半身不遂、吴忠锒铛入狱等事件发生以后,雷四就开始出现了工地,说不定他就是之前的幕后推手,他的目的就是要霸占我老婆。”
“还有呢?”
“我已经告诉你黑幕的开头了,余下的不应该是你调查完了以后,告诉我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吗?”
“要是按照你的说法,你与吴忠都还健在,难道雷四就不怕你写举报信?”
“我们没有什么文化不会写字,之前找人代写过相关内容交上去之后也不了了之,况且徐川还经常到家里看望慰问我,要是把他们得罪的太狠了,以后谁来管我的医药费和生活费?”
“你们需要几天时间可以抓住雷四?有困难了可以给我说!在我家要是狗看不住家,猫抓不住耗子,我非把他们打个半死!”
自己都没有人照顾还照顾自己,郭嘉似乎感觉吕茂智有些神经病,瞬间失去了继续谈话的兴趣。简单应付道:“你反映的情况,我会尽快核实清楚,绝不让犯罪分子逃脱法律的制裁。”
吕茂智听到郭嘉的一番客套话,直接在会见室内大笑起来,直到被白石童送走。
郭嘉听到吕茂智的笑声就像是一句句嘲讽,沉默寡言地回到了二楼的办公室。
不一会儿,白石童回到办公室,“这片工地是铂钥建设公司开发的,后被双庆市房地产控股以后,据传项目指挥部有一段时间出现了内斗夺权的情况。”
“但他吕茂智说的地基问题和上层夺权情况,与雷四这个农民工有个屁的关系,我一听就知道他脑子又开始犯病了!”
“他有什么病?”
“刚开始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但后来我们在调查跟进的时候,发现他自在工地摔伤身体的时候,脑部也受了伤,外加老婆在外面胡搞的事情,让他受了很大的刺激!”
“他从张贴的告示知道了我们在调查雷四,一早就跑着过来点名要见你。”
郭嘉谈了一口气,表示理解。
“我倒是觉得这个工地的负责人徐川,可以作为我们新的研究方向,看看他们当年‘地基问题’到底是不是有雷四的身影!”
而郭嘉却不以为然,“现在上面的施政方向是要为经济的发展保驾护航,咱们没有十足的线索,就尽量不要去扰乱他们正常的工作秩序。”
政策的盾牌让白石童无法反驳,侦查方向的诱导只能试着再向石强吹吹风,毕竟这家伙眼中有强烈的破案欲望。
“吕茂智说的事儿倒是提醒了我,可以试着从当年的雷四出现的时间为切入点,从卷宗上对比一下我的工作有没有疏忽的地方。”
白石童应了一声,便去档案室内找卷宗。“老白,你站住!”
白石童不敢在先前一步,看着这个憔悴的身体在风中摇曳着,设法安慰道,“李文玉,有什么话你下来说!”
“女儿是我的希望,但现在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对于这件事白石童深感自责。
当初要不是有行动没有带手机,自己说不定还能第一时间赶过去的。
只可惜什么都晚了,当自己得知消息的时候赶到现场的时候,朱婷婷的遗体已经被殡仪馆的车带走了。
“文玉,你先下来!”
“我已经在调查红唇酒吧火灾的原因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将凶手绳之以法的,你要相信我的能力!”
女人很反感白石童为了工作近乎癫狂的状态,整日就知道办案抓人,丝毫没有关心自己、关心过家庭。
“老白,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嫁给朱伟吗?”
对于朱伟的半路截胡,白石童不敢有一丝丝的不满,因为自己的条件没有别人好,所以当李文玉和朱伟喜结良缘对的时候只得笑脸祝福。
“他不像你整日就知道破案,谋高升。”
“我努力工作,就是证明自己比朱伟更加优秀,让你妈能够看得起我这个穷酸女婿!”
李文玉笑了笑,对于曾经的婚姻过往,自己不想在言语半分。
“埋葬好婷婷之后,我经常梦到她牙牙学语的模样,但醒来之际身边只有冰冷的玩具,你明白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吗?”
“人到中年,精神世界需要依靠,生活需要有人陪伴,这些我这个单身汉都是可以理解的!”白石童解释到后面,不惜搬出三人读大学期间最快乐的时光,想借此转移李文玉的注意力。
然而李文玉心死如灰,“你能这么冷静地劝我,那是你不知道婷婷其实是你的女儿!”
白石童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意外、激动以及悔恨的心绪,互相撕扯那颗不甘的心,内心的世界仿佛回到了李文玉订婚之前的那一夜。
分神之际,女人纵身从三十层的高楼跃下。
白石童奋力伸手,但掌心之中只有什么也没有够着。依着墙角,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身影,哭的撕心裂肺。
档案室内。
身体一个本能的反应,白石童将眼前的凳子踢倒在地。
一个小女生闻声,紧忙跑了过来。
将地上的凳子扶起,略带歉意地说到,“白队,不好意思,让你等的时间太久了!”
白石童这才发现那么一小会儿等待的时间,再次想起来两年前的事。
这个横在心里的梗,让自己煎熬了无数个日夜,“所有的一切马上都将结束了!”
“您要的卷宗!”
白石童接过东西,拉着个脸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