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遥又道：“你醉了后，哭着说我要死了，你舍不得我死”
“……”
“你还说什么，前方豺狼虎豹，你这般柔弱可怜，又怎么应付得了啊！”
“……”
周云遥说得极为逼真形象，卫敛表情几度破裂，重塑，再破裂，最后他终于还是接受了自己说的话，手沉重扶上了自己的额头道：
“你、你别当真，其实也没那么危…”
“我当真了”
话音突然被打断，卫敛一愣，神色茫然看了过来，周云遥对上他视线，努力吸了吸鼻子，满脸都是委屈：
“我一想到自己稀里糊涂被骗到他们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我就既生气，又难过，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我不甘心被利用，不甘心什么也改变不了…”
说着说着，周云遥鼻尖好像真的开始泛起了酸，连眼眶都快要蓄上泪水。
一向乐观无畏的人突然开始诉说自己的恐惧与悲伤，卫敛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没见过这种情况的卫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周云遥暗暗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卫敛身体瞬间一僵。
下一秒，他的脖子被人紧紧勒住，有人埋首在他的颈窝，而后耳边响起极轻的声音，那声音说：
“卫敛，我很难过…”
卫敛刚刚抬起准备推人的手停了下来。
“我姐姐说，难过的时候，如果有个人愿意给你一个拥抱，你会好很多”
“所以你能不能…”
周云遥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双手就已经环上了她的背，她呼吸一滞，默默闭了嘴，没再说话，心里悄悄想着：
卫敛，你现在会好一些吗？
月亮悄悄挂在天上，洒下的温柔银辉不知抚慰了谁的心。
长久的拥抱后，周云遥听见一道略微艰涩的声音：
“周云遥，我要被你勒死了。”
“……”
周云遥眨了眨眼，猛地松开了手后退一步，坐得远了些，她后知后觉开始羞耻了起来。
怎么就一时爱心泛滥做出这种事？
她一边想着，一边偷偷抬眼去看卫敛，甫一看过去就是四目相对，周云遥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先一步错开了视线。
“……”，看来尴尬的不止她一个。
“你现在怎么样了？”，卫敛轻咳了声，率先打破沉默。
周云遥冷静了下来，将那点尴尬扔出自己的脑子。
她坐直了身子，深深看着卫敛，勾出自信笑容认真道：
“我刚刚想清楚了，无论过去做错了什么，现在我该面对的是未来，我不会怕”
听了这番话，卫敛恍然有了种她是在安慰自己的错觉，但下一秒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事，周云遥怎么可能有机会知道？
不过好在，她最终还是振作了起来。
眼前少女仍在从容笑着，那双清眸里溢满细碎微光，好像比这月色还要明亮几分，卫敛不自觉被这星光吸引，那一瞬间风声好像都突然停了下来。
对视片刻后，卫敛仓皇收回视线，他好像突然不知自己该往哪儿看了，只好垂着眼轻声道：
“嗯…”
二人在地上又坐了会，一阵寒风吹过，周云遥轻嘶一声，默默埋头抱紧了自己。
一个厚披风出现在她眼前，是方才她从屋子里找出来盖在卫敛身上那个，卫敛递到了她面前。
周云遥抬头看了眼卫敛，伸手接过了披风披上，然后缓声道：
“天色很晚了…”
卫敛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云遥眨了眨眼等他说话。
但直到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说，点了下头就站了起来，周云遥便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默默将卫敛送到了弄月轩门口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门前，周云遥与卫敛一同愣在了原地。
“老太太？”
“祖母？”
吴老太太没带侍女，似乎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看到他们的瞬间，吴老太太嘴角牵出和蔼笑容。
她先是看了眼周云遥，又将目光投向卫敛，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起来。
“喝酒了？”
喝酒被抓包，还是被祖母抓包，周云遥同情的看了卫敛一眼，后者果然神色紧张，低着头没有说话。
周云遥默默收回目光，也没吱声。
出乎预料的是，吴老太太并未有多余训斥，只缓慢地叹了口气，对卫敛道：
“也罢…敛儿，跟我走吧”
此话一出，吴老太太就转过了身，卫敛看了眼周云遥，也跟着吴老太太离开了。
周云遥凝视着二人背影渐渐远去……
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敛儿”
吴老太太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卫敛开了口。
她不得不认为，这个加强的听力或许就是方便她偷听的…
但周云遥心里还是有些挣扎，一番犹豫，她准备回屋子里去，却又听到了吴老太太的下一句话：
“你真的不想帮她吗？”
“……”
周云遥离去的脚步硬生生止住，她只后退了一步躲在了门后。
迟疑声音传来：“祖母，我…”
短暂的沉默后，吴老太太又叹了口气，才接着道：
“敛儿啊，你其实是希望她坚持下去的吧，希望她做出和你完全不同的选择，走出完全不同的路…”
“这也是你心里的路，对吗？”
这一次是更加长久的沉默，周云遥几乎要以为他们已经离开时，卫敛才开了口：
“自从陈定死的那天起，我就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的越陷越深，我希望她放手，可她没有，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是惊喜的。”
“她心中有许多善，也有足够的聪慧与勇气去支撑她的善”
“而今天我发现她原来也会怕，但她又远比我坚韧…”
卫敛直白的话砸进周云遥心底，她从来不知道，卫敛眼中的她竟是这样的，周云遥犹豫着悄悄去看。
这番话说完后，吴老太太淡淡笑了，她伸手按上了卫敛的肩头。
“敛儿，你不知道，云遥她怕连累你，原本是打算离开的”
闻言，卫敛抬起了头，吴老太太继续道：
“我让她留下了，因为我知道，敛儿你是想帮她的，但你和她一样，在顾虑侯府，是吗？”
周云遥的角度是从侧面望过去，卫敛的神色周云遥无法分辨，只看到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吴老太太收回了放在他肩头的手，转而背在了身后，她缓慢地走了两步，看向天上高悬的明月，沉声道：
“卫敛，不要怕，正安侯府还没有走到末路”
“……”
卫敛低着头停在原地，紧紧攥着拳，数秒后他像是终于定了心，松开了手走到吴老太太身侧，他道：
“正安侯府…绝不会走到末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