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静。
长绥城内外皆飘荡着饭香。
两军之中都有犯饭晕的士兵昏昏欲睡,而双方的将领都很默契的没有去追究,似乎都认定了今晚打不起来。
攻城战就是如此,进攻方到达后要嘛一气呵成借着斗志马上进攻,就算不能把城池攻下也能给防守方威慑。
而一旦驻足在城池前按兵不动,几乎就是持久战了。
饭后王刃已半躺在椅子上休息,王玉峦守候在身边,给父亲添着茶。
“赵军有动静没有?”
听见父亲询问,王玉峦立即说道:“我刚去城头巡视过了,赵军大部分士兵都已坐下来休息。”
王刃问道:“他们人数可有递减?”
“父亲是担心赵军分兵去其它城门吧?”
王玉峦摇摇头,肯定地说道:“张将军盯着的,没有发现这种情况。”
王刃冷哼一声,道:“我就说了,赵欢善守。有他在,夜丹人打不进大靖。但说到攻城掠地,他还是经验不足,我要是他,还吃什么饭,直接就先进攻一波了。”
王玉峦道:“父亲说的是,如果他傍晚时就进攻,我们就没有这么多完善防务的时间。”
“守城的士兵不能松懈,你去看看,多安排几班轮换。”
“守城的人是沙县侯安排的。”
王玉峦问道:“要不要……换掉?”
王刃想了一下,摆手道:“罢了,文护这样安排是怕我们军中有赵欢的人,那就让他安排吧。他和赵家不死不休,他安排的人应该是信得过的。就算真出了纰漏,那也是他的锅,怪不到咱父子头上。”
“我明白了!”王玉峦钦佩的看了父亲一眼。
王刃道:“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去外面协助张将军,话虽如此,但赵欢父子狡诈,也不能放松警惕。”
“父亲放心,这些天您也累了,你趁今晚安宁好些休息。”
“嗯。”
见王刃躺下,王玉峦才退了出去。
夜。
渐渐深了。
一轮弯月挂在梢头,时不时的掠过一片乌云,城池上下黑压压的。
黎明前的夜是最黑的。
但就在这时,一束光火从东城冲天而起,在夜幕下一闪即逝。
这光火出现的很快,也很短暂,城中有些睡着的士兵根本就没发现。
而城外,赵军却开始动作起来。
与此同时,城门的守城兵竟骚乱起来。
刹那间,喊杀声割破寂静,惊扰了夜。
王玉峦冲进王刃居所,急匆匆的说道:“父亲,不好了!”
王刃这时已醒来,道:“我听到声音了,怎么回事?”
“城门已破,赵军杀进来了!”
王刃惊得站起来,问道:“为何会这样?!”
王玉峦道:“张将军说,守城兵里有奸细,而且人还不少,是他们从里面打开的城门。”
“文护这个蠢货!!!”
王刃将面前的案几狠狠一掀,怒喝道:“又是他坏我的事!!!”
撒完火后,王刃快速的思索了一下,问道:“赵军打到哪了?”
“前军已进入东城,速度很快,一定和城中的奸细有联络方式!”
“该死!那离我们很近了!”
王刃度了几步,道:“我们往皇宫撤,告诉张大连和都吁成都,城已破,只有靠皇宫为最后的屏障了,我马上退回皇宫布防,让他们能拖多久拖多久!”
“是!”
“回来!”
王玉峦刚转身,王刃又叫住他,喝道:“马上派人去通知文泰和文护,这是文护惹出来的祸,左相府就不要再把人藏着了,把所有的高手都派出来!挡不住他们,我们都得玩完!”
“是!”
王玉峦走后,王刃一拳砸在身旁的柱子上,叹道:“赵欢,你就这么会藏人?”
……
“杀!”
“拦路者死!!”
“不许放火,勿伤百姓!!!”
城门一开,赵军的前军便杀了进来,打的王军措手不及。
这时候天还未亮,百姓们还在休息,街上没人。
赵欢特意选的这个时间,就是为了不误伤百姓。
听到赵军的命令,有些逃窜的士兵为了保命甚至躲进了百姓的宅子里。
对于这些人,赵军完全无视,毫不恋战,一路进入东城,直逼皇宫而去。
赵军的进攻,已是势如破竹。
赵欢骑着高头大马进入长绥城,他环顾四周,又抬头看了一眼渐渐欲亮的天空,往日慵懒的神态已从脸上消失。
他眼中掠过一丝杀意,但很快流溢在眼角消逝。
“长绥,我回来了。”
赵澄和廉忠义在他左右,都听出了这句话语气中的深远。
至上五年底。
那场大雪。
赵欢一家从长绥出走,长公主在城门外相送。
往后数年,夜丹犯境,赵欢被袁修起复,也来过几次长绥。
但那几次,他从没发出过这样的感慨。
而这一次,
他说他回来了。
赵澄明白赵欢的意思,感叹道:“爹,我们回家了。”
赵欢对赵澄微微一笑,道:“战事还未结束,不能松懈。”
说着,赵欢看向廉忠义,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廉忠义捋须道:“天快亮了,百姓醒了,城中会出现恐慌,需要人留下来收拾残局,稳定局势。这个人选,自然是老帅你最合适。”
赵欢点点头。
廉忠义接着道:“我建议由少帅接手统兵权,杀进皇宫,以找到袁修为主。我们的目标是清君侧,务必要保证皇帝的安全,并把皇帝掌握在我们手中。”
“另外,让军中高手分散潜入宫中,搜寻袁修的下落。”
赵欢朝赵澄看去,道:“就依先生,去吧。”
“诺!”
赵澄对赵欢和廉忠义各拜了一下,马鞭一抽,带着亲卫朝东城狂奔而去。
“老廉啊,无论胜负,这天终究是要变了。”
赵欢仰起头感慨道。
廉忠义微笑道:“事已至此,老帅不会失败的。”
赵欢摇摇头,道:“胜负不是一时的,就是不知往后,世人会如何评价我?”
“有些事情可以深谋远虑,有些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廉忠义看向不远处的民宅,道:“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安抚好百姓,让他们和我们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