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远冒着被怀疑的风险,将婚礼办得很隆重。
毕竟凌瑶于他而言,是与皇位同等重要的。
关注此事的人也不少,因为大皇子被贬,三皇子幽禁后,似乎只剩了这位康王殿下风头正盛。
这婚礼以及两人的爱情故事也成了一桩美谈。
不过自然,这“爱情故事”是萧明远故意传播出去的,既为凌瑶造势,又坐实新身份。
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
洞房花烛夜,人间美事。
曾经在萧明远身边时,凌瑶总是不施粉黛,虽已足够美丽动人,但当红盖头掀起的那一刹那,萧明远仍然屏住了呼吸。
修眉俊眼,顾盼神飞,轻扫峨眉,淡施红妆,在红色嫁衣的衬托下,更显美人如玉,肤若凝脂。
周身的珠宝首饰,在红烛散发的光线反射下,为她凭空添了一圈的柔和光晕。
凌瑶眉眼一弯,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傻了?”
萧明远一时有些紧张,没有了思想般,在喜婆的引导下,迅速结束了流程。
没人敢来闹他的洞房,喜婆和其他丫鬟走后,婚房内就只剩了他们两个。
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红烛燃烧时偶尔发出的毕毕剥剥的声音。
萧明远紧张得将手边的婚服都捏皱了,他心里暗暗嫌弃自己,又不是没见识的毛头小子!
凌瑶却还火上浇油,软软地叫了一声:“夫君~”
简直叫进了萧明远心里,还轻轻捏了一把。
“娘子……”他嗫嚅地说,“我们安歇吧。”
凌瑶本以为萧明远今夜会是个扭捏害羞的样子,结果没想到衣衫除后,他眼睛瞬间神色一深,像摄人的黑洞,坚毅又深邃,就那么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感觉到从他眼里分分明明传出的天地间唯可见你一人的意味。
手掌握住她的手臂,微微陷进柔软的皮肤里。
像是握住了一张弓。
萧明远练习射箭的时候总是很专注,双臂一展,弯弓如满月,眼眸微微一眯,锁定目标,像是豺狼锁定了猎物,平稳松手。
“啪”。
正中靶心。
再次反手抽箭,瞄准,射击,速度越来越快,箭矢划破空气的“嗖嗖”声不绝于耳,有时数箭齐发,动作舒展又精确。
半日的练箭下来,已是汗流浃背,气息微喘。
身心俱是畅快。
次日,凌瑶随萧明远进宫向皇帝请安,萧鸿博见到凌瑶的时候有些疑惑,总觉得似乎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萧鸿博跟他们没有太多能聊的,他没有皇后,萧明远生母又早已离世,于是只是留他们用了一顿御膳后,就放他们出宫回府了。
又是一个春日里,萧明远向皇帝报备后,带着凌瑶装作普通经商夫妇再次出门游玩去了。
此时萧明德也早就禁足期满,又开始参与朝政议事,似乎之前的事对他没什么影响一样。
在萧明远的意料之中。
一来萧明德在萧鸿博身边行事已久,颇得心意,皇帝仍对他抱有期望。
二来萧明德母妃舒贵妃病逝,死前唯一的愿望是请求皇帝赦免萧明德,萧鸿博情感浅淡,唯独对舒贵妃例外,虽则当时未下旨立刻解了禁足,但一年时间足够他消气。
虽然表面上一如往常,但内心嫌隙早已刻成,哪有那么容易填补呢?
何况还不止一条裂痕了。
萧明远只需要慢慢将裂痕扩大、扩大,直到成为深渊,然后——
是山也将崩塌。
……
这日,两人策马于一处山间狩猎,凌瑶远远的似乎听到有人呼救,同萧明远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萧明远理解到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便向声音传来的位置拍马而去。
一对男女在山林间奔逃,衣衫皮肤被树枝、尖刺划出了道道破口。
在他们身后跟着四个闲散的追兵,骑着马,却一点都不着急,向逗弄玩具的猫一般,以猎物的窘态和尖叫取乐。
凌瑶和萧明远均拉弓射箭,一人俩,一箭封喉射下马。
那两人累得虚脱,仍强撑着精神,几乎手脚并用到了他们跟前感谢救命之恩。
“你二人怎么会被追杀的,可是仇家?”凌瑶八卦心起,问道。
两人仍惊魂未定,男子一边顺气一边回答道:“我们是乐阳人士,这是舍妹,家中世代经营丝绸,此次因着要去京城拜访亲人,所以与这一批押送货物的商队同行,没想到经过这五阳山遇到山贼,不但夺财,还想害命。我俩好不容易从山寨逃了出来,若没有遇见两位恩人,定会命丧此处!”
“乐阳?”萧明远有些意外,“可是乐阳余家?”
那男子听到萧明远所言,先是一喜,接着又有些拿不准是敌是友,毕竟经商虽讲究与人为善、四海之内皆兄弟,但终归有竞争,树敌也不少,于是他试探着问:“恩人可是听说过我余家?”
凌瑶看出了他的想法,笑了笑,安慰道:“别紧张,你们进京可是去寻锦绣布庄?我们夫妇俩与锦绣布庄的余掌柜是旧相识了。”
锦绣布庄也是萧明远的产业,那余掌柜本来受萧明海打压,差点破产自杀,正是萧明远救了他,还做了锦绣布庄幕后的老板。
见他们面色和善,男子松了口气,更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才救了他们兄妹二人的恩人感到脸红,歉意地拱了拱手:“在下姓名余胜秋,锦绣布庄余掌柜正是在下伯父。”
他犹豫了一下,行了一个大礼,说:“现在那山寨中还有好些无辜百姓,鄙人自知这个请求无理,但还是想恳请恩人救救这些人吧,若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夫妇二人也没办法逃出来。”
凌瑶同萧明远对视一眼,说:“此处离山寨不远,我们还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详谈吧。”
于是他们上马,一人载了一个,去到了最近的长丰县,找了一家医馆,为他们包扎伤口。
通过跟余胜秋夫妇交谈,两人了解到了那伙山贼有数百人,盘踞五阳山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偏偏那五阳山是进京要道,难以绕开,因此每次经过时都心惊胆战,反倒像做贼一般。
若是遇见了,运气好的话劫点财,运气不好的话命也要丧。
“还有多少人在那贼人手中?”萧明远问道。
“有二三十人,有一些已经被抓去时间较长了,大多都戴着镣铐被监管着做一些杂活脏活。而像我们这种新抓获俘虏,都是被看管起来的,等被折磨怕了过后再放出来干活。”余胜秋回答道。
萧明远继续问:“这长丰县离五阳山如此近,五阳山山贼肆虐,此地知县就没什么作为?”
余胜秋面色愤愤,一拍桌子:“不但没有作为,分明就是同伙!”
凌瑶挑了挑眉:“哦?怎么说?”
“我们被关在山寨的时候,才有一对打扮富庶的人来山寨,同那些贼人喝酒吃肉,言谈间好不痛快,那些嬉闹声连我们这些被关在柴房里的人都听见了。”余胜秋气愤地说,“他们的言谈间能听出来,来的人正是长丰县知县!”
萧明远皱了皱眉头:“怪不得在曾经那么多次剿匪行动冲刷下,这五阳山的山匪还能如此猖獗,应当是每次剿匪大军还没有到达长丰县之前,那些山贼就已经收到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