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白的小手从祁书砚身后伸出,轻轻巧巧地就控制住了女鬼的双手。祁书砚顺着那只手向身后看去,看见凌瑶对他露出笑容,让人心安。
祁书砚赶紧转过头,掏出两张镇魂符分别拍在了女鬼额头和后背,女鬼便动弹不得了。
但是祁书砚画符的功力还不够,符纸被女鬼荧绿的鬼火燎得开始燃烧起来,仅仅坚持了几秒就化为一摊灰烬。
女鬼正欲再向祁书砚发起攻击,凌瑶一个翻身飘到半空,狠狠一脚踩在了女鬼肩膀,踩得她双膝跪地,本就勉强拼接成的双腿崩成碎块四散零落。
祁书砚取出染过朱砂的红线,将她捆绑起来,再一口气拍了一圈定身符。
四周的灵异现象迅速退去,墙壁重新变为白色,腥臭味散去,灯光不再闪烁。
凌瑶看向祁书砚:“小道士,你不是新学了渡化怨灵吗?试试呗。”
祁书砚眼睛一亮,连忙点点头,面对女鬼盘腿坐下,咬破食指凌空画符,嘴里念念有词,有些不熟练,但还顺畅,没有磕碰,因为他已背过无数遍了。
听着祁书砚念咒文的低沉声音,凌瑶也渐渐有点飘飘然,不知过了多久,她灵台一惊,猛地回过神,赶紧离远了点。
差点自己也被渡化了。
这时的女鬼眼睛里消散了些许的混沌,渐渐聚了神采,凌瑶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感觉渡化进入了瓶颈,怨气再也消不下去了,大概是恨意太强,怨念实在是太重,应该跟她的死因有关。
幸好女鬼也已经恢复了不少神智,不再被怨气本能所主导,可以交流了。
凌瑶将手放在祁书砚的肩膀上,把他从入定的状态拉了回来。
度化无法再进一步,祁书砚也感觉到了。
凌瑶让祁书砚撕掉了女鬼身上的定身符,女鬼猛地抬起头,头发散开,露出了满是血污的脸庞,她转头望向凌瑶的方向,血红的眼盯着她。
她知道面前的是和她一样的灵魂体,只是不知道为何面前的同类会帮助人类攻击自己?
“嗨,姐妹儿,”凌瑶冲她招招手,笑着开口,“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呢?”
女鬼仍旧死死盯着她,许久,在嘴唇动了好几次试着开口说话后,终于发出了声音。
“报……仇……”
声音嘶哑,而恨意十足。
“报仇……”她连着说了十来遍,“刘……峰……”
“她这说得也太慢了啊,听得着急,可以让她快点吗?”凌瑶问系统。
【宿主~耐心点嘛~】
好吧。
祁书砚倒是很耐心地引导着,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问出了大概。
女鬼名林芝,生前是这家公司的员工,也是她所在部门的经理刘峰的情人,在做了一年的小三后,最终被刘峰的原配发现。
刘峰是个吃软饭的,曾经靠着妻子家的帮助才爬上来,但妻子性格强势,也不美貌,因此生出了出轨的念头,看上了林芝。
刘峰妻子扬言要将刘峰打回泥地里去,刘峰为保前途不断地祈求原谅,林芝虽然不甘心,但在刘峰妻子的威胁下决定放弃。
然而她想最后再捞一笔,于是在半月前的一天加班后,林芝约了刘峰在这栋写字楼十九楼一处没有监控的楼梯拐角谈判,结果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被刘峰掐住脖子窒息而死。
事后刘峰怕事情败露,偷偷将林芝藏在了男厕所最里间,将她的血放干,再分尸,尸块藏在了天台,他每天带走一部分扔掉。
林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如何被一点点切碎、分尸的。
疼……好疼……
林芝是从外地来这儿上班的,没什么朋友,家里人也经常十天半个月不联系,刘峰还伪造了她的辞职申请,让公司以为她只是无故辞职了,因此她已经死了半个多月,竟还无人发现。
带着对刘峰继而对整个男性群体的恨意,林芝的灵魂体飘荡在这栋写字楼中,夜间遇到了男性就会无差别加以攻击。
刘峰没得到惩罚,她的怨气是不会消散的。
凌瑶让祁书砚将林芝收进了法器中,又通知了助理带人来将现场打扫干净。
等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三点,祁书砚将法器放在了高脚桌上,在凌瑶的提醒下又在上面贴了几张镇魂符。
祁书砚有些兴奋地搓搓手跺跺脚,虽然任务还没彻底完成,但是也已经差不多了,他盯着法器发呆,高兴得脸都红扑扑的,眼里盈满了光彩。
“小道士,别盯啦,赶紧休息去!”
好你个小道士,原来对每个女鬼都是这样!
祁书砚回过了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起身跑进了浴室——忘了把荷包放外面。
祁书砚脱了衣服就开始淋浴,闭眼感受着温热的水流从头顶缓缓流下,一点点熨帖着皮肤,热气渗透进体内,慢慢将思绪抚平、变得柔软。
一整晚和灵魂体待在一起,感觉冷意都从骨子里透出来了。
他闭着眼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感觉有点恍惚,又想到了今晚林芝向他脖子抓来的时候,凌瑶苍白的小手和她的笑,心里有点烫烫的,闭着眼的脸上也显出了笑意。
而此时,凌瑶正悄悄地从荷包里探出头来,好奇地望着附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的身体,双眼瞪得像个探照灯,然后听见啪嗒一声。
一滴近乎黑色的血落在了地上。
凌瑶赶紧擦了擦,就离谱,一只鬼还能流鼻血了!
也不知是凌瑶的眼神太炽热,还是鼻血掉在地面的声音太刺耳,祁书砚若有所感地睁开眼回过头,正好看见凌瑶蹲在地上擦着一点血迹。
祁书砚瞪大了眼,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惊到大脑断片。
饶是凌瑶脸皮厚,偷看别人洗澡还流鼻血被抓包了也是纯纯社死,如果不是鬼脸红不了,肯定也会羞得本来青灰的小脸涨得通红。
“那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凌瑶却没有移开眼睛,看一眼赚一眼嘛,“是你没把我放外面的……”
倒打一耙,极限甩锅。
祁书砚终于回过神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过一旁的浴巾围住身体,手忙脚乱一阵乒铃乓啷后,提着凌瑶和荷包,扔出了浴室。
一系列操作后,祁书砚半倚在洗手台,满脸通红,甚至胸口也蔓延着红色,低低地喘着气。
而被扔在浴室外的凌瑶经过了最开始的害羞和被扔出来的懵逼后,悠闲地飘起身,在房间里飘了两圈后,最终坐在了飘窗台上,轻轻地倚着窗户,看向窗外。
如果不是身体有些诡异的透明,这幅画面还是挺养眼的。
今夜的月亮很大,低低地挂在夜幕边儿上,像是离人很近,其上的纹路清晰可见。
凌瑶的思绪渐渐飘远,脸上带着的笑意渐渐隐去,眼神散开。
她被狐族驱逐堕魔后,天下再无她的容身之处,最终在被追杀中机缘巧合地闯进了一处秘境,在其中修炼至遇雷劫身死。
在世人眼中那里是难以生还的恐怖地狱,却似乎是那个世界中唯一能容得下她的地方,也是有着一轮硕大的月亮,日夜不坠,时时陪伴。
比眼前的还要大得多,像一只温柔的眼注视着她。
月光洒落在她的身上,渐渐抚平她心里恨意滔天的骇浪汪洋,缓慢治愈她的伤痕。
她有时也会像现在这般伸手去触碰,明明那么近,却永远也触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