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婆子将大丫送了回去,很快,就带回了大丫家里的消息。
“原来大丫不是那老太婆的亲孙女,她亲爹死了,娘改嫁,她娘在这个家里做不得主,只会哭,看到女儿回来,高兴的什么似的,又是道谢,又是磕头,那老太婆还骂呢,说她丧门星,娶进门来,伺候不好她大孙子,要她有什么用。”婆子一脸同情。
“那女人,也是可怜。”
“这老虎婆,我还当她是逼不得已才卖了孙女,给孙子治病呢,原来就不是她亲生的,那她凭什么卖人家。”杨玉华恼怒地一瞪眼。
婆子就笑:“大小姐,她娘进了人家的门,连她娘都是人家的人了,何况是她,她是外姓人,白吃人家的饭,人家愿意要她在那个家里待着,都不错了。”
杨玉华皱眉头:“怎么会这样。”
她一贯嚣张跋扈,那些纨绔子弟再嚣张,也不敢跟她叫板,她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事情,只觉得不公平。
何妙菱轻笑着说道:“那家人也真是有意思看,当初娶人家娘进门的时候,是知道的人家要带着自己的女儿的,这进了门,就不当人了?”
婆子不知道自己哪里说话不对,让两位大小姐好像都生气了,尴尬地笑了笑。
何妙菱知道,她们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是改变不了的,便笑着说:“劳烦你再跑一趟,找机会,悄悄告诉那妇人,如果她母女无处可去,可以到何府找我帮忙,或者是来广仁药铺,你们暂时收留一下她们。”
婆子迟疑:“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既然遇到了,就是缘分,合该她们有这样的机缘。”现在这个时候,大多数女人,都是靠男人过日子。
大丫的爹死了,娘没有活路,只好再嫁,再嫁了,嫁过人的女人,带着孩子,还要被婆家嫌弃。
她们嫌弃什么?要人家做她儿媳妇的时候,不知道人家嫁过人,还要带着孩子吗?觉得委屈,当初不要娶啊。
但是,这仿佛又是把人逼到了死路上。
“这世道,对女人可真苛刻。”杨玉华叹了口气。
她嚣张跋扈,别人说她的时候,大多数都要加一个前缀,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怎么样。
好像男人嚣张跋扈了,就是正常的一样。
大丫的事情只是个插曲,何妙菱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沈承业从疾风口中,知道了文昌伯府二公子蒋双奇不妥当的事,他知道当继母不会那么好心给庶女找一个特别好的人家,但是不知道,竟然找到了这样的人。
这得从人群里扒拉出多少遍,才能选出这么一个糟烂透顶的人。
“承业啊,你说,到庄子上的时候,你打算带多少人?都带谁去?母亲提前替你安排。”小王氏当着侯府老夫人的面,笑着问沈承业。
沈承业想了想,含蓄地说道:“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也不一定非得是去庄子上。”
小王氏愣了一下。
侯府老夫人忙问:“那是打算去哪里?”
沈承业和和气气地轻笑着:“只是想要个安心养病的地方,人不要太多,清静些,就可以了。”
侯府老夫人本来还觉得去了京外的庄子上,太远了,有个什么要紧事,鞭长莫及。
“咱们侯府在桂枝巷有一处宅子,三进的院落,也算雅致,就是后花园不够大,显得有些逼仄,你们不嫌弃,住那里也使得。”
沈承业有些意外:“祖母,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侯府老夫人慈爱地笑着,有意弥补他们祖孙两个之间的隔阂:“你们小两口需用什么东西的时候,叫人回家来要,也方便。”
“你有个哪里不舒服的,宫里头的御医也能来的快一点,是不是?”
小王氏脸上笑着,心里已经猫抓似的,那宅子,说给沈承业住,就给他住了,那么好的地段,左邻右舍都是朝中做官的人,清静又体面,彼此来往,还能多给自己维持一些人脉。
说给沈承业,就给沈承业住了。
关键这地方,离郑宰相府上也不远,几乎站在那楼阁上,就能看到郑宰相家的院子。
这侯府,将来能到她儿子沈承志手里的,还有多少?
老夫人说累了,要歇着。
小王氏这才和沈承业一起出去。
沈承业就将小王氏默默地看了看:“二弟在外,还好吗?”
小王氏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就那样吧,又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像别的什么人,生下来就拥有一切,什么都不用干。”
话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带着一股子酸涩,显得十分不体面。
好像是她妒忌沈承业似的,她忙收整了神色,轻笑着:“别说你二弟的事了,总是让人操心,你的亲事上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告诉我,我叫人去做。”
沈承业沉默了一下,才忽然说道:“夫人,我觉得兰荷的亲事,还是等一等吧,俗话说得好,一家有女千家求,亲事事关着女子一辈子的幸福,还是不要太仓促的好。”
小王氏怔了一下:“为何?兰荷现在已经算是十七岁了,再耽误下来,别人笑话。”
沈承业心里轻笑,怕笑话,从她十二三岁就可以相看的时候,为何不替她早做打算,一直拖到十七岁,看着李姨娘和沈兰荷母女两个急的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低声下气,她就喜欢看别人对她卑微的模样?
“还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承业平时并不过问这些家务事,今日突然提起沈兰荷的事,有些蹊跷了。
“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我只是听了一些话,觉得这个人不太妥当,不配做父亲的女婿。”沈承业为人敦厚,心思细腻,容易去顾及别人的情绪,不愿意让人难堪。
他话说完,觉得自己已经提醒的够多的了,仁至义尽,便对小王氏行了礼,转身离开。
小王氏脸色刷白,气的差点脸上变色。
“孽子。”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小王氏气的差点撅过去。
“我要做什么事,由得着他挑三拣四?我虽不是他亲娘,却是亲娘一样照顾他长大的人,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沈承业态度已经够好的了,但是在小王氏看来,那就是忤逆不孝,就是阴阳怪气,就是故意挑她的刺儿。
沈兰若看母亲气得慌,吩咐奴婢:“去端一碗安神汤来。”
等小王氏喝了汤,沈兰若才轻声问道:“那蒋双奇做事,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到底是谁走露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