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涟漪还是个两岁多的孩子,日日想娘,哭的声嘶力竭,祖母还送回来了一次,亲自见了你一面,那时候,涟漪哭着要你抱,你照样没有把她留下,说那些替母尽孝的话,说她只是小,只是在江南住的不习惯,以后日子长了,就习惯了。”
孟德明对着老夫人说。
老夫人有些无地自容,却强行辩解:“以后她不是住的很开心了吗?十四岁的时候,我都说接她回来了,她都不肯!”
“是她不肯,你怎么能说我没有尽好母亲的责任。”
永兴侯听到这些真相,心内已经大受震撼,当年母亲和父亲常有争执,闹得不可开交,原来是有这样的内情,母亲自尊心强,与其他府中女眷来往,惯要压人一头,故作潇洒,原来,是有这样不堪的会令人非议的过去。
“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儿。”
想起玉雪可爱的小妹,忽然有一天在府里找不到的时候,他也曾闹过,让接回来,但是最后也没有回来,他就忘了。
何妙菱更是忍不住心如刀割,世上怎就有老夫人这样狠心绝情的人,不光对亲生的母亲,还有对自己亲生的女儿。
可若说她狠心绝情,她对大女儿贤妃和儿子永兴侯沈修贤,是慈爱的,对孙子辈沈兰若也是喜欢的,说到底,她只是厌恶自己低微的出身,讨厌关于孟家的一切。
当然,银子除外。
孟家女该回馈的感情,她不给,但是孟家的银子,她照样拿。
“至于涟漪回来以后,为何与您决裂的,也不只是你没有回去给祖母送终这一年事……”孟德明继续说。
老夫人依旧有理由:“我那时候年纪也大了,我不是不想去,我是病了。”
“病了吗?”孟德明苦笑:“如果是真的,祖母那时候也不会彻底对你死心,把孟家的一切都分给我父亲和涟漪。”
当年老夫人走了以后,孟太夫人依旧在继续做自己的善事,因此,资质好的孩子,依旧有收作养子,让他们读书,学医。
老夫人呆住了,没有给亲娘送终,是她这辈子洗不清的罪过。
后来等她知道这是诟病,也没办法去挽回了,她总不能让亲娘复活,再重新在世人面前演一遍吧。
“娘,涟漪的东西,就还给菱儿吧。”
永兴侯都听不下去了,他也觉得愧悔,当年,父亲好像是去给外祖母送终了,没有细想过,娘这个亲生女儿为何就没有去。
父亲是觉得愧疚,甚至是无地自容吧。
老夫人流泪:“你话说的容易,咱们这一大家子,还活不活了?”
永兴侯叹气:“娘,日子过的俭省些,也没什么。”
“俭省?银子可不是俭省出来的,银子是赚来的,侯府看着富贵,能赚银子的也就那么些,你知道孟家药铺赚银子却有多容易吗?人可以不买衣裳,不去酒楼里喝酒,但是生病的时候,都会怕死,想要喝药救命。”老夫人一脸心酸:“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可我也不要别人的东西,那是别人的。”永兴侯忍不住解释。
“那是我的,我才是你外祖母唯一……”老夫人急怒。
永兴侯却忍不下去了:“可您却完全没有尽到当女儿的责任,听说您十六岁就到京城了,外祖母是八十六岁逝世的,中间七十年,你做了什么?”
整整七十年,触目惊心。
老夫人都不想去回想,七十年的时光,是很漫长的一个岁月了,但是她并没有给母亲做什么,她死的时候,她都没有回去。
何妙菱也听的,内心满是震动。
老夫人哑口无言,只除了默默流泪。
孟德明态度柔和,却依然很坚定:“这件事,当年涟漪死的时候,已经说一次了,都没有彻底说开,这一次,这样的旧事还要留到第五代人的身上才能说清楚吗?”
“我怕我,活不到那时候。”
老夫人眼睛闪了闪,何妙菱注意到了,自己刚刚才有的一点点不忍,也随即立刻消散,原来,是拖字诀。
已经第四代人了。
孟太夫人是一代,是祖母。
她生了唯一的一个女儿,就是老夫人。
老夫人又生下了的小女儿沈涟漪,送去给了孟太夫人抚养,是孙女辈。
沈涟漪长大成人,成亲后生的女儿是何妙菱,这是重孙女辈的了。
孟德明不想把这件事,再拖到了再下一代去,说不清了,而且,何妙菱就算现在生出孩子,再能搞懂这个道理,那都又是十五年过去了。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了。
而且,老夫人已经这么大年纪了,孟家百万家财在她的手里,已经享受了一辈子,也给自己的儿女永兴侯府和贤妃等,带去了各种的利益,足够了。
她没有停下,因为她野心更大,在给自己的孙子辈们争取利益了。
但是这些,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孟太夫人愿意的。
在孟太夫人的眼里,女儿眼大心空,永不知满足,钱越多她心越大,钱对来说,就变成了祸根。
也对她寒了心,这个女儿就当是没有了,跟孙女沈涟漪的感情是后来十几年建立起来的,沈涟漪是她认定的孟家继承人,沈涟漪没了,便是给沈涟漪的女儿。
她已经越过了这个薄情冷酷的女儿,当感情投到了下一代,更下一代。
老夫人彻底无话可说了,装病,她这时候浑身麻木,已经忘了。
永兴侯愧疚中,在一旁与孟德明查看当年母亲都拿了多少东西的字据,粗略一算,竟真的有百万之多。
“照顾好老夫人。”唤婆子进来伺候老夫人。
他便带着孟德明,何妙菱,赵明毅等,去厅堂算账,并将家中账房等,因为是大事,也将二老爷三老爷等叫了来。
小王氏等,等的心急火燎,却苦于不敢叫人去偷听,万一被抓着了,侯爷必定暴怒。
“大嫂,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孟德明,我记得他是孟太夫人养子的养子,现在是孟家的家主?”论理也算是亲戚,但是逢年过节除了节礼送来,平时并没什么来往,杨氏都已经把这个人给忘了。
小王氏摇头:“是孟德明,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三弟妹姚氏的眼神就往这里看了一眼,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