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妙菱便不客气了,两人聊了一些家常话,明显看出郑云姝有心事,接话都有些心不在焉。
“姐姐在烦心什么?”
郑云姝愣了一下,勉强笑着:“没有啊。”
何妙菱一贯说话却是直来直往的:“可是姐姐,你明显有心事的样子,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郑云姝这才沉默起来,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二嫂有身孕了。”
二嫂?何妙菱想了起来,那不就是郑云川的夫人:“这是好事儿啊,你又要做姑姑了。”
“是的。”郑云姝笑的高兴是高兴,但还是有些情绪不高的样子。
何妙菱从她苦涩的笑容里,忽然想了起来,郑云姝的二嫂,比她还小两岁,很快就要当娘了,她却还没有出嫁。
她默默地吃了一口绿豆糕,不禁问道:“姐姐,你真的很喜欢我表哥吗?所以才愿意一直等着他?”
郑云姝一下羞红了脸:“你,你说什么呢?”
看她这反应,何妙菱明白了,这是真喜欢的。
“姐姐,我大表哥现在的身体情况,还不错。”她知道了,郑云姝想知道什么了,也是郑家想知道的,沈承业到底怎么样。
郑云姝也不是傻姑娘,既然沈承业身体情况很好了,那为什么永兴侯府还不愿意履行两家的婚约呢。
人心乱了,就难免多想:“是不是你舅舅,或者你祖母,他们不喜,不喜……”
她实在心里紧张,都不敢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她已经等到了十九岁,如果永兴侯府做主子的人,都不喜欢她的话,她那嫁过去以后,也是处处遭人白眼。
等沈承业的这些年,不也成了笑话吗?
郑云姝都快哭了。
何妙菱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永兴侯府也是个火坑,上头的婆婆是个继室,这继室面甜心苦,在京城贵夫人的圈子里风评很不错,跟这个夫人关系亲密,跟那个夫人来往密切,是个有了名的老好人。
结果,这样的老好人,以那样阴毒的办法想要除掉挡了自己亲儿子路的继子,郑云姝再是温婉贤淑,头上压着这样一个婆婆,她也难。
而且,侯府老夫人,她的那位同样野心勃勃的外祖母,没有提及大孙子的亲事,等于也是对这门亲事不上心。
她这样敢豁出脸面去闹的个性,嫁进去都嫌乌七八糟的头疼,何况郑云姝这样的,说话都没有大声过的乖乖女。
“倒也不是不喜欢。”她试着安慰郑云姝。
郑云姝眼神里立刻迸射出希望,何妙菱又说:“不如,我替你去探探消息。”
至少沈兰若和周靖克的亲事尘埃落定之前,不合适郑云姝掉到这个火坑里去,要不然,沈兰若作死,也得把她这个“大嫂”给连累了。
前世沈承业死了,郑云姝远嫁陕南知府的嫡长子,听说在半路上遇到了北边因旱灾成群结队来的灾民,马车在逃跑中没有辨明方向,直接掉落山崖,京城有许多人还曾惋惜过她,说她出身如此清贵,命却这样不好,死了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做了孤魂野鬼。
这是命不好吗?
“妹妹,我……”,郑云姝感激的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
“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去。”时间还早,永兴侯府离得也不远。
郑云姝结结巴巴的,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妙菱从郑家出来,转身就去了永兴侯府。
大门口,这一次看门的小厮可不敢像上次那样嚣张跋扈了,小王氏交代过,本就是侯府长大的表小姐,把她拦到门外,未免落人口,她来了,就尽管让她进。
何况何妙菱说了,是看她外祖母的,因此,她径直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侯府老夫人正在琢磨事儿呢,就听说何妙菱来了。
“她来干什么?”
何妙菱不等她嫌弃,就已经走了进来,笑吟吟的给她行礼:“菱儿给外祖母请安。”
“起来吧。”老夫人态度十分冷淡:“你来有什么事?”
何妙菱就等着她问呢,便立刻就说了起来:“也不是别的什么事,我是听说,大表姐开春就要跟三皇子定亲了吗?那大表姐都要定亲了,大表哥的婚事是什么时候,我这个做表妹的,也好提前给大表哥准备贺礼啊。”
“你怎么知道的?”老夫人觉得奇怪,这事她也才刚刚知道:“你不好胡说,圣旨还没有下。”
何妙菱惊讶:“这样啊,那大表哥的婚事,是什么时候呢,听说定亲快十年了,云姝姐姐开过年就二十岁了吧,哎,外祖母,你是不知道啊,外头的人传言说侯府,看不上郑家穷,看不上云姝姐姐年纪大。”
“外祖母,是不是有这个事儿啊。”
老夫人顿时怒了:“胡说八道,你都是听谁说的?”
这话传出去,不就得罪了郑宰相?也得罪了那些文人。
文人的嘴和笔杆子,可比刀子还厉害。
何妙菱笑了笑:“是不是胡说的,主要事情就在世人眼前放着,谁家的大少爷二十四岁了,还没有成亲,谁家的女儿留到十九岁还没有出阁?人家二小姐眼瞅着都要十八了。”
老夫人心口就觉得难受:“就你牙尖嘴利的,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侯府被人骂了,故意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耽误人家的终身大事,永兴侯是我的亲舅舅,老夫人是我的外祖母,他们这么的污蔑你们,我怎么听得下去?”
“我要是听下去了,还无动于衷,那我还是个人吗?狼心狗肺啊。”
何妙菱还是第一次讽刺她自己。
但是老夫人听的,心里猫抓了似的,瞪了她一眼:“家里的大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你回去吧。”
何妙菱就笑嘻嘻:“我不走。”
老夫人眼睛都瞪大了,真是好厚的脸皮:“你还赖在我这里?”
“外祖母,您是我的外祖母嘛,我知道,你疼我都来不及呢,巴不得我天天儿的都陪着您老人家,我这才来,茶都没有喝一口,就跑了,多不孝顺。”何妙菱说着,还到老夫人身边,亲手给她捏肩:“您舒服不舒服?”
她殷勤无比的态度,一下子就给老夫人整蒙了,等自己的肩膀给她捏了两下,才猛地回过神来,瞪大眼看着眼前的女子,仔仔细细地看,就好像看眼前的人,是不是披着画皮冒充的。
“够了,别捏了。”
“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夫人生气了。
何妙菱这才笑嘻嘻地退下来:“我只是替外祖母觉得不平罢了,一把年纪了,不光没有安享晚年,还要替侯府这些不懂事的小辈们操着心。”
老夫人脸色有些黑:“不懂事?你的表兄弟姐妹们,个个都比你强。”
这下子轮到何妙菱脸黑了:“那我也不可能差多少,谁叫我娘也是你肚子里生出来的,我娘的孩子,哪里不如舅舅们的了?”
老夫人给她气个不轻,看看,看看,何妙菱这个死丫头,就法儿招她喜欢。
嘴硬,心狠,没有大局观,脸皮还厚,心眼又多,又是个无知无畏的,一个落水,也没有教清楚她低头做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