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回来之后,沈时荇一直没回去休息了。
她能感觉得到,病毒带来的毁灭性的伤害,正在逐渐被他们的努力克服,她们的奋战是有用的,所以她们还不能放松。
距离上一次收到太子送来的信,已经过去了好久,沈时荇偶尔在给病人配药的时候,会发呆,她会想他,这个时候在干什么,是和她一样,也在思念彼此吗?
这个想法,可以说是十分稚嫩了。沈时荇自己被自己搞笑到了,低着头嘻嘻笑了一下,才继续把手里的药配置好,药方已经改进到了第五个版本,病人被治愈的效率也在逐渐提升。
之前,她让人站在医馆门口派发药方的单子,也似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新增的病人也不多了,后来再来的病人都能有一张病床可供休养——毕竟这是一个需要时间才能治愈的病症,而且三个疗程的观察结束以后才能让他们回家,现在最好的就是,不用让那些病人暂时委屈在那一张草席上了,沈时荇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
其实早该发现的不是吗?她有在压力中迅速成长的能力,她的成长总是伴随着这样的“走投无路”。
她能处理好自己遇到的所有的事情,甚至能爆发出来她自己没料到的奇迹。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身后有什么人在保护她。
治病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遇到的病人都是正常的求助的病人,没有她听说……原来的大夫遇到的那个丧心病狂病人的时候……
她虽然跟那个原本在东海燕镇的大夫没有直接的接触,可是她派人把她研制的药也给他送去了一份,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沈时荇突然就不用没日没夜不得空闲地辗转于不同的病人之间了,得来的空闲让她好像忽然不知道干些什么,于是她拿出了太子这些时日给她留下的信,一封一封展开细细看过一遍,便又陷入了无事可做的境地。
药房的后面,有一处空地,沈时荇拿起剑,准备去练一下之前学习是刀法,很久没用过,是时候多练练了。
她擅长原来熟知的发展到后面的燕山刀法……现在她学的这些招式应该是很多年前的初阶版本。
初阶的版本其实还要更加难练一些,她不过是甩了几下剑花便感到了吃力,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起势,一道道凌厉的剑气打在周围的空气里,她的身影逐渐轻盈灵动起来,剑花也挽得更漂亮了,气息也变得平稳,她一时之间练得入迷,没注意到站在门口偷偷探头探脑看她练剑的朋友们。
“哇……沈大夫好帅好帅……太厉害了……”
“我好喜欢沈大夫……她真的很迷人……”
“你们都别跟我抢……姐姐是我的呜呜呜……”
七嘴八舌的孩子一样,她们崇拜地偷偷摸摸看着沈时荇最后一个后空翻然后稳稳落地,剑稳准狠收入剑鞘,就连飞起的发丝都散发出迷人的优雅。
“啊……我死了……我被沈大夫迷死了……”
“啊啊啊啊,我好喜欢啊……”
“都说了别跟我抢嘛,沈大夫是属于我的……”
被叮嘱要在地上多走走锻炼一下身体的病人转悠到这里,看着几个平日里温柔可靠的大夫聚在这里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也疑惑地走过来,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嗯?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大夫正偷看得起劲,猛地被这句话打扰到,吓得不轻,甚至病人眼前这个大夫甚至蹦了起来:“我的嘛呀……你怎么来这里了……真的要吓死我啊……”
带着遮掩口鼻的布条的大夫,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样子,拍了一下病人的肩膀,才如同献宝似的,把他送到门口,偷偷对他说:“沈大夫在练剑呢,你快欣赏一下,绝对惊艳。”
大夫说完,古灵精怪地朝着扭头看她的几个大夫眨眨眼,然后她们都往后走了几步,病人站在了门口的最佳的观赏位置,病人正在找大夫说的沈大夫练剑的样子的时候,他身后的那几个偷看的早就偷偷跑了!
沈时荇挽着剑反手竖在自己的胳膊后面,一步一步从病人没看见的地方走到他的面前,好笑道:“剑今天已经练完了,改天再来看吧?”
完球。
被发现了哈哈。
但是沈大夫好像没有怪罪自己的样子诶。沈大夫笑着看着他,可是她真的好好看啊啊,病人本来有些泛白的脸色,竟然被沈时荇盯得发了红,于是慌不择路未发一言落荒而逃,沈时荇背着手在原地看着他跑走了,才抬脚出去,准备把剑放回原位。
真可爱呢。
沈时荇往放着她的东西的房间走去——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环境极其简陋,甚至四面透风,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而且她也把这里收拾得很干净,周围来往的人也都是认识的人,所以房子的门只是简单关着,没有上锁,只不过东西放在里面也没出过什么问题。
这样就很好啊。
沈时荇的心情此时此刻是一种平静的感觉,想着一会儿会吃什么午膳,她确实有些饿了。
走近一步,她感觉到不对劲。
屋子里有人,就在她的房间里。
因为隔着薄薄的挡板,所以她甚至能看见那人的身影在她的那屋子里走走停停查看着什么。
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更轻,她放慢脚步,站在她的房门的侧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她想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她的东西甚至都不值钱,进去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等下,莫非是变态……?
她猛然醒悟,所以!所以这个人才会在她的房间里待这么久!对!一定是这样!
她的心里越来越恶心,看来今天晚上得找一床新的被子和褥子了……唉,也是麻烦。
里面的人肯定没干什么好事,她简直反胃。
刚想一走了之,她感觉到手里还握着剑,当下觉得,何不将之一杀了之?
为祸人间的人渣,留着也是祸害。
于是便将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一些,很久没杀人了,还有些紧张。
门内的人影晃动了几下,感觉到他朝着门口这里来了,沈时荇手里的剑蓄势待发,门在一刹那从里面打开。
“去死吧——死变态!!!!!!!!”
沈时荇的声音极大,闭着眼睛就冲了上去,她甚至不敢看这个变态,生怕他露着什么不该露的东西。
就在这刹那一瞬,那人竟然还有脸躲过去她的刀剑乱杀,沈时荇终于睁开眼睛,正准备再次拔刀准备一招将其毙命,忽然看见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刚一见面就谋杀亲夫,这不太好吧,嗯?”
太子的手抓着她的剑,因为她的用力,他的手已经被割破了,血顺着她的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沈时荇猛地松开了手里握着的刀。
那一刻,她的心绪翻涌。
实在是太长时间了,她与他太长时间不曾见面了。唯一有的交流是那极其罕见又没什么内容的信纸,对于她来说,也已经是全部的寄托了。
寄托……沈时荇愣愣看着太子把刀丢在地上,然后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张锦帕,擦拭过后,系在自己的手心里,朝着她伸出臂膀:“乖,过来抱一下。”
她上前一步,情绪还算稳定了下来,把自己塞进他的怀中,声音闷闷:“你来了,你来找我了。”
太子的手搂在她的脑后,他的声音沉沉:“嗯,想你了,所以就来了。”
沈时荇从太子的怀里退出来,抓住他的手:“你的手没事吧,我……不知道是你。”
太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不疼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你看孤给你带了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走进她的房间,沈时荇的脚踩在他的血上,在地上留下了几个沾了血的脚印,弄脏了她的锦缎鞋面。
屋内,太子放在桌子上的是几个大的包裹,他牵着她的手站在桌子的面前。
“打开看看,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东西再说。”
松开太子的手,沈时荇解开几个包裹地打上的结,终于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她才发现,三个包裹里面的东西都不一样。
“这个是你喜欢吃的一些东西,孤都买了一些回来,这个是孤觉得适合你的首饰,平常没见你怎么装扮自己,也买来给你备着,以防你什么时候想用的时候没有,这个是一些珍贵的布料,孤都买了几匹,等回宫以后,找人给你量量尺寸,做成衣裳。”
他替她把东西一一拿出,嘴里不断对着她交代着,她的眼里满是喜悦,她眉眼弯弯,带着笑意:“谢谢你啊,你有心了。”
我的意思是:我能感觉到你的爱意了。
太子的唇角也没下来过,听见她这样说,又重新牵起她软软糯糯的小手,“我们有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沈时荇忽然想起什么,躲开他准备压上来的唇:“你……当时去哪儿了,你跟我说说吧。”
那个时候,太子走得十分匆忙,几乎是当天下午,沈时荇刚发出去消息,准备和太子一起帮助本地的村民抵抗病毒的一个时辰以后,太子就带着余非言很紧急地驾马离开了东海燕镇,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他也没跟她说任何的解释,她只能坚定不移相信他……还有自己,一定能做好这件事。
其实第一感觉还是害怕,再然后是怨恨。怨恨他直接把她丢在这里,哪怕她才刚刚为了他做出如此大的牺牲……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这样认为了,她总归是在体会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所以,她的怨怼还是少了一些,但是依旧有很难过的情绪在。
后来慢慢变成对他的无尽的思念——谁家的情侣刚感情升温没多久就得奔赴百姓民生啊!沈时荇不断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只要你能坚持下去,你肯定能把这件事做好……她到底吃了多少苦,只有那一刻的她才知道。
此时此刻,两人再次相见,留在心底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的机会,她的眼神真挚,看着他,她又问了一遍:“你当时到底为什么离开这里?”
太子转身,走到床边,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想要隐瞒一些事情,因为他想让她不用知道太多,以免徒增困扰,只是现在她已经问了两遍,或许,他跟她讲讲,也没事。
“沈时荇,你做好心理准备,孤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记住,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知道吗?”太子这一番话,让沈时荇本就不轻松的心不断向下坠落,闻言,她点了点头:“好,我记着,你告诉我吧。”
沈时荇以为他的事情是很重要的事情,是机密,他不太方便告诉她才这样吞吞吐吐,却完全没想到,太子居然告诉她,“原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婢女……你还记得吗?她……疯了。”
这个消息确实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他这样犹豫……也可能,可是……一个东宫的婢女疯了,应该也用不着太子殿下本尊紧急驾马千里迢迢赶回去吧。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当时,沈家昱当时被杀的原因,你还记得吗?就是这个婢女搞的鬼。”
沈时荇一呆,什么?
堂堂一朝宰相,被一个婢女给耍得丢了全族的性命?!
光是想想就已经背后直冒冷汗了。
这件事的复杂程度,远超沈时荇的想象。沈家昱对于现在的沈时荇来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老头子罢了,还是一个做尽坏事的老人,一个变老的坏人,而不是一个变坏的老人,这其中的差别很大,所以必须要分得清楚。
太子接到了皇帝的紧急密令,回京调查此事,当时东海燕镇又爆发了那样紧急的事情,他经过一番抉择以后,仍旧选择暂时不要告诉沈时荇这件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