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梦中。
沈时荇梦到了在学校冲刺竞赛的那个时候,有一段不容易忘记的时光。
她记得,云陌衍后来跟她越走越近,关系逐渐变得让她有些陌生,在他快要把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李可闻跳出来……干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梦中就是云陌衍约沈时荇去摩天轮的当天中午,她在凳子上如坐针毡。
因为能预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她显得又些过于焦虑了。
“你怎么了?该不会是紧张吧?”
课间,云陌衍拿走她的水杯去水房接了一杯热水,让她暖暖手,递给她的时候,她的指尖忍不住发抖。
笑死,她沈时荇会因为紧张发抖吗?还不是因为害怕。
因为今天晚上,会出人命。
她墨黑的瞳仁紧紧盯着云陌衍准备离开的身影,提前结束这次约会的话就要说出口,“云陌衍……”
叮铃铃铃——
上课铃声倏然想起,打断了沈时荇本来就踌躇的话,云陌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弄乱了她的头发,回去了座位,“诶乖,中午吃饭饭的时候再说吧。”
不,如果等到那个时候,就已经晚了。
李可闻的全局,从昨天就已经开始布了,今天中午是最后一个阻止她的机会,否则…….
就只能坐以待毙,看着悲剧再次发生。
沈时荇完全受不了人命这样逝去,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再次出现,她得做点什么……
上课的时间过的实在是太慢,沈时荇正在焦灼目光下意识总要向后看,那里是李可闻的座位,为什么到现在她都没有出现,她到底去干什么了……?
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难熬,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刚响,沈时荇就猛然站起身来,正要扒开同桌的凳子冲出去找人的时候,教室前门进来一个人。
来人黑衣白裤,身姿修长,与周围朴素干净的在校同学的穿着和气质完全不同,简直是卓然群雄,鹤立鸡群!
长着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帅气的脸蛋。
是他!一手促成整件事的人!
沈时荇朝后面走的身子瞬间转而朝着前门走去,就在那个男人预备坐到第一排的一个同学的位置上的时候,她一把把人拉起来,提着他的领子就要出教室门,她冰凉的手,却被握住了。
比她的手的温度高上许多的火热触感,让沈时荇生生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扭头色厉内荏地吼他,“你给我松手!”
闻言,那个男人露出一抹笑容,看上去十分无害,但是沈时荇距离他实在是太近太近了,她分明看清楚了他眼睛里的变态与嗜血疯狂。
“你……”沈时荇的眼睛像是被催眠了,眼皮突然很沉重很沉重,她拼命睁大眼睛,晃了一下脑袋,也晃不走那股昏昏欲睡的感觉把她彻底淹没,就在她快要彻底合上双眼的时候,有一个人的手拉上了沈时荇的另一只手。把她从这个男人的身边拉开,她抬头看去,是云陌衍。
昏睡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沈时荇的魂魄都好似刚刚寻回,她一手毫无意识地牵着云陌衍,满脸警惕地盯着这个已经站起身来的男人,另一只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
男人盯着她和云陌衍紧紧相握的手,眼睛里的疯狂逐渐开始翻涌,沈时荇甚至看见他的瞳仁变得血红……?
她顿时心生惧怕,后退了一小步,云陌衍的手被她牵着,只好也朝后退了一步。
男人首先在沉默中开口,“你就是沈时荇吧。”
是无比笃定的陈述句,不是疑问,也就是说,这个男人知道她是谁,那么,他是不是知道更多?
想到这里,沈时荇开口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学校的?”
男人开口了,神色却是百无聊赖的样子,他低下头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才开口道,“我是你叫来的啊,魂穿者。”
沈时荇:???!?!
她的眼睛下意识看向云陌衍,这句话实在是太诡异,她害怕云陌衍发现什么……
但是,云陌衍听见这个,确实回头看了他一眼,却不是她以为谁那种远离和疏远,而是惊喜。
惊喜?
沈时荇刚想继续说点什么,又有人进来教室,打断了她的话。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是李可闻,面容还是很清淡的样子,只是微微瞪大的眼睛表达了她的震惊。
震惊?
她为什么要震惊?
沈时荇刚刚想要随便糊弄过去,扭过头去看,那个男人已经凭空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云陌衍与她紧紧相握的手。
她想,这叫十指相扣。
面对李可闻的质问,云陌衍觉得,自己还没有得到沈时荇的答应和许可,这个时候这么光明正大牵手,比他想象中快了一步,是不是会让她不高兴啊……?
刚想要松开手,却看见沈时荇不仅没有松开手意思,反而死死抓住他的手,也不让他松开,指尖都有些泛白,手背上的血管都能看见了,他不禁有些怔愣。
却见下一刻,沈时荇也拉过李可闻的手,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手下一刻,把李可闻的手放在了他的手里,并且,不让李可闻躲开,“你们两个,其实挺般配的。”沈时荇看了一眼云陌衍,“你跟她好好谈谈,别辜负。”
辜负?谈谈?
辜负什么?有什么可谈的?
他跟李可闻连个屁都没有,他能辜负什么?
反倒是你,沈时荇,我表达是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单独约你出去……
所以,在沈时荇毫不留言他的感受绝尘而去之后,云陌衍的眼神之中突然变冷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这是在拒绝他吗?
在他把所有事情都将给她听之前,把他彻底推开?
本来想扯开李可闻冰凉的手的云陌衍,本来快被这种冰凉烦死了的云陌衍,扯出一抹破罐子破摔的笑,只是看上去那么勉强,他的手一点点又紧握回去,他看着走远的沈时荇的背影,喃喃,“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再抬眼,云陌衍转过头去看着如饥似渴地盯着他的李可闻,这个陌生的李可闻,他的眼中分明有什么东西变了。
隐约透着些血红。
梦中的景象突然消失在最后那一眼泛着血丝的眼睛特写画面之中。
沈时荇突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坠落悬崖的失重感,倏地,她从床上猛然坐了起来。
入目的是一无所有,她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是在房间的床上,此时此刻还是黑夜,自然不能清晰视物。
她赤着脚踩在地上,纯白色的中衣缓缓脱落在地上,随着她的行走,一步一荡漾,如同仙子的衣袍,她来到桌子边,拿起茶杯。
喝完一整壶凉掉的茶水,沈时荇回去坐到了床边,两只手撑在身侧,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个东宫,沈时荇待的着实无聊,整一下太子,让他不要好过,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心中开始盘算,既然她的宠物让她烦了,不高兴了,她作为主人,想要惩罚一下犯了错的宠物,到底该从怎样一个角度入手呢?
她突然感觉没有意思。
这世间所有事情,难道就这么几回事儿么?
……
还是想点儿切合实际的东西吧。
要想从感情上折磨他,首先得保证他们两个之间有感情可言。可是,太子对她的感觉,她并不确定,如若如若贸然出手,反而伤到了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果想要让他印象深刻,得到点儿教训,知道她不是那般平凡女子,应该不能从正常的地方下手。
其实也是,感情方面,她就是个大废物,玩弄感情的手段,她可能还玩不过这个皇宫里的一个小婢女,但是如果要论……
政务呢?眼界呢?出谋划策?高瞻远瞩?
她可是典型的扮猪吃老虎呢,上一辈子,自己多少的建议都被自己的大学采纳,果然产生了“一根杠杆撬动地球”的震撼效果,她也因此被多数决策者奉为座上宾,热情款待,那些场面,她还记忆犹新呢。
换做古代,也无妨。
她的阅读量,足够让她撑起现在这个朝代最需要的东西,再加上自己拥有的眼界和见解,或许,她在朝当个女官也不错?
罢了,她并不想被束缚。
那么太子呢?
前朝的事,他知道多少?
太子的目标应该很明确的,就是多少年以后登上那个皇位,但是在这期间,他的地位会不定期的受到无数挑战,可以说是,太子并不安稳,甚至如履薄冰。
她想,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
沈时荇睁着眼到天亮,什么都没做,传了早膳,吃完以后,她就出门了。
没让人跟着。
她一个人更好行动。
刚出门,面对着陌生的道路,她犹豫了一下。
她想,是不是还是要找一个人给她带路?这样也不引人怀疑。
下一秒就被她自己否定了,还是不了,与其寄希望于别人身上,她更应该依赖自己。
这么想着,她迈出了第一步,走出了东宫的大门。
皇宫的墙壁都是高大森严,带着些许的庄重,而道路又十分狭窄,让人站在里面的时候不自觉的伏低做小,含胸驼背,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微最低贱的生物。
或许,这正是这座深不见底的笼子想要告诉里面的所有人的东西。
路况复杂,沈时荇绕了几圈,才终于绕明白,然后把所有宫殿的名字在脑子之中过了一遍,就记下了个九成。
因为在皇宫里,过路的时候经常能碰到宫中的各种贵人过去,像奴才婢女都要退到墙壁边上跪下磕头等着人的马车或者轿撵走过,沈时荇可受不了这种事情,每当她走着走着快要听到有什么步伐沉重但是声音却不大的感觉的时候,她就会施展轻功,落至墙壁的上沿,俯瞰众人。
站在墙壁上,这个高度,沈时荇能看到皇宫的六成景色,隔三差五的,还有一些明显华丽的建筑遮挡住她的视线,她看着看着,底下的人也走了个干干净净。
她却不想下去了。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每次躲藏的感觉让沈时荇感到非常的憋屈,她不愿意跟做贼一样,一直往墙上跳。
也很浪费体力。
这个皇宫,着实面积有些大了,想要今天之内逛完,脚下的速度可是必须要加快些了。
走遍全江南,沈时荇都用了三天,这个皇宫,也没小到哪里去。
可能是早上没有太大的胃口,沈时荇只吃了一碗糯米酒酿,当时觉得自己真的再咽不下去任何东西了,这才走了几步,她又感觉到了一些饥饿的感觉。
今天是阴天,风还有些大,沈时荇站的太高,总觉得那一层层欲落不落的乌云就盖在她的身后,马上就要把她掩埋了,压迫感实在是让沈时荇很不舒服。
看来今天不宜出行,但是一旦开始的事情,沈时荇就想把它做完,已经逛的差不多了,前面看上去没什么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贵人”突然就出现吧,沈时荇在墙上如同走钢丝一般保持平衡了这么久,也想下去了,观察了一下,发现确实没什么人出现在这附近,她才施展了一下轻功,轻巧落地。
刚落到地上,一种不适应的失重感让沈时荇眩晕了一下,她才想起,这几日的身体不太好,很是虚弱。
但是她不愿意去深想,只是刻意忽略了这种眩晕,咬着牙把胃里翻滚的不适生生咽下,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直起身子往前走去。
这一片属于皇宫的最角落,最偏僻的地方,人烟稀少。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宫殿的门牌,匾额上写着,淬冷宫。
淬冷宫?
应该就是一个安置被废黜的娘娘的冷宫吧,沈时荇扫楼一眼,就准备过去了,她可没兴趣看什么冷宫。
“喵——”
沈时荇停下脚步仔细去听,她还以为自己产生了什么幻觉。
“喵——”
“喵——”
这下,沈时荇确定了,真的有活物在这里,还是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