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洞房花烛。
红火摇曳,尊贵异常。这一场举世瞩目的婚礼,是太子给沈时荇的。
外面的酒席,估计要进行到后半夜,喜娘搀扶着太子妃,好好把人送进洞房。
“嬷嬷,你在外面等一下就好。”沈时荇开口阻止喜娘尾随的脚步。
“啊,是。娘娘您慢些。”喜娘行礼,见人踩着莲花步走了,慢慢把门阖上了。
屋内。
沈时荇一把掀了盖头,端正了一天的仪态顿时散得不成个形状,口中哀嚎,“累死我了啊啊啊。”没人跟她说结个婚,比蹲个现代的贼还难啊,这种伤筋动骨腰酸背痛的感觉许久不曾有了。她拧着眉毛怀疑人生。
抬眼打量四周,不得不佩服古代皇室的财大气粗。看这喝交杯酒用的杯盏,啧啧啧,出身名贵,产量极少,一年中才能产出一批的著名瓷窑所产,沈时荇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兴奋劲儿,拿起杯子来端详。
走了两步,便觉得脚下感觉不一样——一低头,哦豁!这么高级的羊毛地毯?!扯着裙摆,模仿现代公主那样转了个圈,随意坐在地上,顺便伏在地上伸手感觉了一下,更觉得这个太子门面颇大。
转悠了一会儿,她看见屋内的书桌上放着纸笔,眼珠子转了转,脚步停下。
甩了甩手中的红盖头,她坐下干了几杯酒,拿起笔开始写字。
太子亲启:
近日,前朝所议之事我有所耳闻,在此为你解答一二。
第一,解决农田之事,迫在眉睫。吃饭是百姓头等大事,拖延时间越久,事情越容易变遭,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第二,水患,总结地域规律,方可采取有效预防之策。水坝防治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如若想让良田、织造、河运三者均进入良性循环,从当地水利专家口中,或许能问出个一二三来。
最后,你用这么奢侈的东西,不怕伤了百姓的心吗?
落笔之后,沈时荇托着下巴,懒洋洋把目光随意放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隐隐约约,目光看似清明,实际上呢,却已经开始变得恍惚。
“啊,糟糕,喝醉了。”她忘记了,自己在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往自己嘴里塞东西,今天桌子上只有酒,没注意,竟然把整壶酒都喝光了,她掂起酒壶往下倒了倒,脸颊上两坨红晕,“唔,空了。”
话一落音,“吧唧”。人已经醉晕过去了,红艳艳的小脸蛋,绝佳的侧颜,能当一句倾城美人。
门外的喜娘突然听到一声脑袋砸在桌子上,震得杯盏哐哐作响,手脚一慌,想起刚才太子妃娘娘不让人进去,“诶哟”一声,只好跑去前厅,看能不能找个人去禀报太子殿下——还没依照礼制完婚,怎么能晕呢!
喜娘听了皇后娘娘的吩咐,故意把用来调节新人气氛的清淡的酒换成了“一杯倒”。无论多好的酒量,不超三杯,也绝对顶不住。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太子妃娘娘拦在外面,这一拦,可不出了差错,让人自己把自己灌倒了!
跑到前厅,赶忙抓着一个小厮前去通报,没过多久,回过来一句:知道了。
喜娘这才把心往肚子里放了放,又准备跑回去到门口守着了。
但是,事情往往就差在毫厘之间。
喜娘离开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从她拼命跑来跑去赶时间的行为来看,也确实不能说她太失职。
可是坏就坏在,人不见了。
喜娘刚拐了个弯,马上就看见喜房门口了,心头突然一阵不对劲,三两步狂奔过去,果然,房门大开!
“娘娘,娘娘您去哪儿了?!!”
喜娘发誓,这是她这辈子谨小慎微来,第一次命运跟她开玩笑——要被杀头了。
皇后娘娘虽然一向善待下人,但是该奖该罚,娘娘却从不会念旧情。
这厢,在一个昏暗的墙角,陈书省同样一身酒气,压着昏迷不醒的沈时荇,紧紧捂住人的嘴,不让她发出来什么引人注意的动静。
陈书省眼神暗了暗,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个女人,她真的嫁人了。
虽然是在这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的朝代,莫名其妙的世界,但是,这个女人,她要嫁给另外一个男人了。
一想到这个,陈书省头痛欲裂,一个激动,拿起太子故意派人送来的请柬,就来参加他们二人的大婚了。
从一大早开始,他先是蹲在房顶,看她迷迷糊糊起来穿衣打扮,匆忙吃了几口点心,就被人七手八脚装扮起来。
他有点纳闷,女人的身体怎么可以那么柔软,那么纤细,那么...可爱。
繁复的大婚服,就那么一层一层覆盖在了这个女人身上,这个时候,人也不昏睡了,脸上也被描摹了精致的妆容,好好坐在椅子上的时候,看起来,遥不可及。
后来是出娘家的门。
丞相府,就在门外站着三个人,丞相、丞相夫人,和他们的嫡女沈清舒。陈书省眼神一眯,心中觉得有趣,半晌,若有所思。
来接人的是正儿八经的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皇帝赐婚,可谓是出尽了风头,陈书省托着脑袋,蹲在路边,另一只手拿树枝随便格愣着地上的土块,“她应该不喜欢这样喧闹的场合吧......”
嘟囔完,陈书省跟被雷劈了一样,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特别像上一辈子的,前男友蹲在前女友的婚礼上吃飞醋。
莫名其妙的。
这是干啥啊啊啊啊。
陈书省抬脚就要走了。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抬起来的轿子,与他擦肩而过,轿子里端坐的新娘子,在被风吹起来的轿帘绰约中,一切都是无限美好的样子。
他突然就有点,舍不得。
半晌,眨了眨眼睛,叹了一口气,他在心里原谅这个别扭的自己。
算了,这次没了面子又没关系,反正,在这个陌生透顶的世界,他拉下脸面一次,也无妨。
也总好过,自己上一辈子拼命压制的思念,最后被她认为,自己是她的“死对头”吧。
跟着就跟着。
一直看到东宫门口,这场婚事的规模,到此为止才让这个边关打仗打了许多年,但或许没几年的小将军,真切的领会到了,皇室威严。
那一刻,他的脚步往回缩了缩。
末了,又重新踏进去。
只是,没人知道,这个人的心境,换了几遭。
落座酒席,又是同样高规格的盛宴,有些人辛苦劳作一辈子都吃不上这桌子上的一道菜,现在,这些东西被拿来招待许许多多的人。
比如他。
拿起筷子的时候,他突然有点明白,上一辈子,两个人到底为什么最后走向末路。
美酒下肚,他的酒量头一次让人琢磨不透,从傍晚到日暮西沉,地上已经扔了七八个空酒壶,同一个桌子上的人有人想劝,但是,没用。
天全黑的那一刻。
他受不了了。
酒精的好处,他这个清醒了一辈子的人,也要借用。
所以——
撬开新婚夫妇的新婚房门,掂起那个傻姑娘的胳膊,那身庄严盛大的婚服,让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可又旋即凌乱,却突然听到外面高声喊叫的喜娘的声音。
于是,慌不择路,把人压进墙角。
进行了很多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接触,自己渴望了这么多年,这么多日日夜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