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的江妄行无端笑了声:“即便闹得人尽皆知,可刘公子欺凌奴隶妇人的事也是无可辩驳的,朕劝刘大学士,三思行事。”
犹如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刘品的脸色缤纷各异。
皇帝说的不错,真要把事情闹大,天下人都知道他儿子的罪行。
“皇上和皇后此番过来,想必也是想求得我的原谅吧?”
他撇起胡子冷哼:“不如各退一步,皇后若能在射箭中胜出,我便自认倒霉,白白失去一个儿子,再也不追究皇后杀死我儿子一事。”
“什么射箭。”
白慎晚眼含警惕。
刘品冷笑:“各位跟我来。”
满身是白的一群人呼啦啦起身,来到后院的空地。
早有两个穿着暴露的婢女站在庭院中间,看她们脸上的赤黑刺青,便知是刘府里专供刘公子玩乐虐待的奴隶。
刘品的视线略过白慎晚,落在她身后的春夏身上,阴阳怪气地笑笑。
“春夏曾经也算是我儿手里的人,就让她也加入吧。”
说完话,立刻有婢女上前,在春夏发间的簪子上系上铃铛。
刘品继续道:“皇后只需要连续射中三名奴隶头上的铃铛,就算是赢得比赛。”
“那我如果输了呢。”
白慎晚意识到他在话里挖下的坑,冷冷一笑。
刘品笑容阴恻恻的:“若是输了,你便殉给我儿,与他在地下做一对夫妻,永生永世伺候好他。”
此言一出,刘家亲眷纷纷露出有好戏看的表情。
“娘娘贵为皇后,怎么还能给他人殉葬!”
春夏眼睛红红,提裙在白慎晚面前跪下:“娘娘,您不用管我了,回宫去吧,不必参与这无所谓的赌约。”
白慎晚抿唇还没说话,对面的刘品微挑眉头,露出深深的不屑。
“正是因为她是皇后,当街杀了我儿,更应该给天下万民做出表率,让大家伙知道,我朝的国法乃是天子与庶民同罪,不曾有过半点偏私。”
他挑衅开口:“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场上静默。
数十双眼睛齐齐落到身影纤纤的女子身上。
白慎晚莞尔一笑:“当然,要比试赶紧比吧,不必唠唠叨叨。”
说完,她扶春夏起身,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让我去给那傻缺刘公子殉葬,还不如让他自己去来得更快。”
“小姐……”
春夏吸吸鼻子,感动到一塌糊涂,一步三回头的,跟随其余两名奴隶走到百米之外。
过了一会儿,仆人呈上做工精巧的华美弓箭,场上的三名女子在判员的鞭打下,脚步也越来越快地跑动。
正值晌午时分,刺目的阳光折射在女子们的发簪上,细小的铃铛也闪闪烁烁,眼神不好的人即便眯起眼,也辨不清具体方位。
刘品眼中的得意愈发浓烈:“皇后娘娘,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直接下去陪我儿,还能保全你颜面。”
“你啰嗦死了!”
白慎晚揉揉白嫩的耳朵,直接利箭搭弦,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箭凌厉而出。
“咚!”
锣鼓敲响,高亢的声音也紧随而来。
“射中铃铛一!”
刘品脸色微变,拂拂袖子冷哼:“不过是侥幸罢了,还有剩下的两箭,哪怕有一箭不中,你还是要冥婚嫁给我儿。”
话音落地,白慎晚眯起眸子,连续射出两箭。
“射中铃铛二!”
“射中铃铛三!”
她放下弓箭,轻松地拍拍手,再回头看向满脸菜色的刘品:“刘大学时士,不好意思,我赢啦,你儿子在底下可能要孤独终老了。”
“你!”
刘品面色涨红,额上的青筋也根根清晰,实在是低估了这女子的本事,竟让她轻松赢得比赛!
他藏在宽大袍子下的手紧紧捏起,这时眼见春夏激动落泪地从场上跑回,随即一把拽住春夏头发。
“贱人!”
清晰分明的巴掌印落到贱婢脸上,刘品瞪直眼睛大骂:“你使出狐媚手段,勾引我儿在先,不就是自以为有皇后这个靠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他一眼望向场内前来吊唁的人,扬声道。
“诸位看清楚了,我儿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也不曾残害妇人,都是这些不知廉耻的女子意图勾引在先,以至于让我儿误入歧途。”
宾客们窃窃私语,不知信了多少分。
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白慎晚终于见识到刘品口舌的厉害。
眼眸微凝,她将春夏护到身后:“刘大学士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打算按照赌约来了?”
“哼,什么赌约,区区三支射中的箭,难道就想偿还我儿的一条性命不成?”
刘品打算将比试彻底糊弄过去,径直略过白慎晚,脚步噔噔来到江妄行跟前,捂脸作出极其痛心疾首的样子。
“国不像国,君不像君,身为九五之尊,皇上纵容皇后护短杀人,旷古至今,闻所未闻。”
“皇上也别再说什么把事情闹大,影响到我儿声誉那种大话,我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日皇上如果不给我一个说法,恐怕就过不去百官那道坎!”
“刘品,注意你的言行。”
江妄行清俊的面容浮上一层怒色,两道冷若寒冰的视线也直直凝视在刘品身上。
“真要执行杀人偿命那套,你儿子弄出多少人命了,他可有这么多命去赔?”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刘品手指微微颤抖,却仍仰起头颅坚持道:“我可不管这些,我儿即便是杀人,也是惩罚府中奴隶,任谁也挑不出他的错。”
高门士族内的奴隶,本就可以随意处置。
“可皇后就不一样了,当着众多百姓的面,竟然以银针杀死士族尊贵的公子,这无异于藐视我刘家,公然和朝廷所有的高门大户作对!”
刘品冷冷一笑:“相信皇上应该知道孰轻孰重吧。”
“既然如此,朕看你是不愿私了了,不如到朝堂上让百官来分说。”
江妄行眸色泛冷,话刚说完,旁边的岐王扯扯他衣角,附耳小声开口。
“不能到朝堂去说,刘品死了儿子,这事他占了理。”
“我知道你着急想护住她,但现在还是要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