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默远远看见一位衣着稍显华贵的年轻妇人朝自己走来。
“默默,天都快黑了,幸好我及时找到你了。”
年轻妇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身华贵布衣也因为走了很多泥泞的道路而被溅得斑斑点点,林默默上下打量了番,她确实应该是找了自己很久。
听她自称嫂子,林默默想,那估计是陈家大嫂了。
听老嬷嬷说陈家大嫂虽是世家出身,但没有半分骄纵跋扈,为人总是谦逊且善解人意,如今虽家族没落,但陈家人也还依然看重她。
“大嫂,怎么是你过来找我了?”林默默虽是觉得奇怪,却也还是对关心自己的人礼貌客气。
“哎。你不知道,你气得跑出去以后,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我那小叔子看自己的媳妇跑了,坐在地上哭得那叫一个哭天抢地;我那公公婆婆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吵得不可开交;老太太哪见过这情形,气得当场晕过去了…”陈大嫂子跟说故事一样叙述着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情灵动、眉飞色舞。
林默默也从这故事中了解到,陈叔礼因为傻子人设没法来寻自己,下人们都忙着照顾各自主子,只有陈大嫂子顾全大局,悄悄避开众人视线来找自己。
林默默听后一阵感动,挽着陈家大嫂就下了山去。
一路上陈大嫂跟林默默说了一堆陈家事情:什么自己的丈夫和二弟都不是陈夫人生的,但自己依然把她当亲婆婆一样侍奉;什么陈二嫂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就是性格有些跋扈,陈二兄弟对她这个老婆可是宠到没边;陈叔礼虽然是头脑有些不好,但性格纯良,林默默嫁给他还算是有福气…
林默默听得很认真,妇人口中的琐事也是关自己生存的大事。
走了没一会,林默默还在走神,突地就被树枝绊了下,差点滚下山去,幸好陈大嫂及时拉住自己。
“哎呀,真的太险了,这山上经常有这些绊脚的树枝,你可要仔细脚下的路。”陈大嫂一边扶起林默默一边一脸关切地嘱咐。
“嗯,谢谢大嫂关心。”林默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忽觉一阵异香飘入鼻腔。
拿起脚下的一段木头闻了闻,香味沉稳踏实,甜感醇厚,林默默惊喜地发现,刚刚绊倒自己的不起眼的木头居然是沉香木!
这可是自穿越而来,最让自己高兴的一件事。前世作为农学专业的大学生,一直以来就非常热衷于研究沉香,而眼前这块沉香可谓是上品了。
林默默收起情绪,将这块沉香木悄悄放进自己口袋,眼下的这些古人是不懂得这些木黄金的珍贵。
林默默又随陈大嫂走了一段时间,直至天空全部暗淡下来,他们才将将到家。
林默默也有些愧疚,自己这是连累了陈大嫂走了多远的路。
可愧疚也仅仅是对陈大嫂一人而已,因为家里的其他人都跟没事人一样,齐齐整整地坐在饭堂吃饭,其乐融融。
又是陈夫人眼尖看见了林默默,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呦!天黑还知道回来,不过,就你这个夜叉长相就算在外面过夜也是安全得很!”
…
“我是很安全,可就不知道我回来以后,你儿子会不会安全!”
林默默知道陈夫人是不甘心自己那宝贝的傻儿子娶了自己,所以才处处针对自己。
“你!你这个灾星小贱|人,牙尖嘴利,看我不把你打残,让你还敢祸害我儿子!”
果然陈夫人被说到痛处了,顿时站起身来又想去扇林默默耳光。
林默默想这次肯定不能坐以待毙,陈夫人巴掌刚挨过来,就被她一把抓住了,刚想扇回去…
“够了!胡闹够了没?”
一声浑厚沉稳的中年男声阻止了林默默的回击。
陈老爷丢下碗筷,大声斥责:“叔礼结婚还没两天,就闹出多少事情来。夫人你虽是心疼儿子,可也要有个度,你也是从媳妇做过来的,以己度人,对默默好一些。”
陈老爷还算说了句公道话。
哪知陈夫人一听更加急眼了。
“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当初我就不同意这个丑陋夜叉嫁来,你们没一个人听我的,我儿虽是傻了些,可心境纯良,你们刚刚没听到?她想害死叔礼啊。”
说完,陈夫人越想越难过,抱着陈叔礼自顾自地哭了起来。
陈二嫂这时跳了出来:“婆婆,你快别哭了,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看着这个夜叉,她闹不出什么风浪来…”
林默默转头看着陈家二嫂,身穿胭脂红曲裾,鹅蛋脸、丹凤眼、柳叶眉,确实有几分姿色。
“你们一个个都那么不喜欢我,还要娶我过门干什么,不如现在直接休了我,对大家都好。”
“林默默,你反了你!”陈老爷大力拍了下桌子。
在过去,自己说要被休可是绝对的大逆不道。
震耳的拍打声又吓哭了陈叔礼,他为这场热闹的吵架场面又加了几分“配乐”。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陈大嫂害怕陈夫人和林默默趁乱又打起来,赶紧拉着林默默回房了,回头又招呼下人们直接把晚饭送到房里来。
“乓”的一声,林默默气不过,喝完水,把手中的粗瓷碗往食案上一摜,朝陈叔礼撒气道。
“你也不帮我!”
陈叔礼见没外人,恢复正常神态,好看的眉眼弯了弯,手上的动作倒也慢条斯理,煮茶、倒茶粉…
“没有我,你不也照样处理得很好?”
富有磁性的声音让林默默如沐春风,但仔细听来却带着些许调侃。
“猪队友,懒得理你!”林默默气不过,白了他一眼。
“你天天在这装傻子乐得自在,却不想我已经水深火热了。”
陈叔礼听后,嘴角微微上扬,又是一丝戏谑的微笑。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
…
林默默刚想开口继续与他争论,不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三少爷,老奴前来给您送药了?”
“哦…拿…拿进来吧。”陈叔礼在傻子与正常人之间无缝切换。
老嬷嬷端着药进来了。
“摆在…桌子上吧,太烫了,我跟娘子玩一会就喝…”
“可是大太太嘱咐老奴要服侍三少爷喝下去。”老嬷嬷神情冷漠,态度丝毫没有退让。
陈叔礼还坐在席子上玩着木马车,没有应声,但朝林默默使了眼色。
直到眼球都要翻到脑后,林默默才察觉到。
“那个…嬷嬷,你先放着吧,等凉一些我会让郎君喝下的。”
老嬷嬷见林默默开口了,也不好再坚持,只得点头同意了。
等老嬷嬷刚关上门离开,陈叔礼立刻恢复正常,从席子上跳起来,轻手轻脚地贴在窗边往外张望,然后拿起那碗黑乎乎的药水倒在了后墙的窗外…
林默默向外看去,窗外是后院,杂草丛生,仔细看来有一只黑乎乎的大黑狗蔫蔫地趴在下面,陈叔礼那碗药全部倒进了狗碗里。
林默默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那双还算好看的眼睛看着陈叔礼。
“你现在还这么认为我每天乐得自在吗?”陈叔礼憋着笑,看着已经傻愣愣的林默默,问出的这句话就好像与自己无关…
翌日,林默默经过昨晚的惊心动魄,也逐渐适应了陈家上下对她的不友善。
一大早,就有丫鬟敲门,说是应老太太要求给各房的女眷们送一些制作衣裳的布匹。
由于陈叔礼早早地被陈夫人叫去做扎针理疗,还赖在炕上睡回笼觉的林默默顿时来了兴趣。
古人的生活本就无聊透顶,加上自己是新媳妇刚入门,每天基本上无事可做。
林默默下了炕,少女天性爱美,但看到面前摆着的布匹,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摞黑不溜秋的颜色是什么鬼?这绛紫深红做出来的衣裳别说是给年轻少女穿,就是给七老八十的老太穿,人都嫌弃。
“这些确定是给我的?”林默默难以置信。
“是的,三少奶奶,我们一大早也给大房二房送了些…”一个小丫鬟说道。
“原先还有些颜色适合三少奶奶的,可全被二少奶奶挑走了。”另一个小丫鬟老实说道,也许是真的对林默默有些同情。
“全都拿走,我不要了,一匹也不要了。”林默默气得转身又朝炕上睡去。
“三少奶奶,这不合适,您多少选一些,因为过两天就是老太太的生辰。您要穿着新衣裳去贺寿的。”老实丫鬟有些急了。
“怎么选,都是丑出天际的颜色。”
“三少奶奶,您别难为奴婢了。”老实丫鬟要急哭了,完不成任务估计回去也要挨板子。
“三少奶奶,其实老太太的意思是各家都搭配着那些深色的布匹。可二少奶奶把您漂亮的那份给全部拿走了。还说…”旁边那个丫鬟稍显机灵地说道。
“还说什么?”林默默一听这里面还有那个陈家二嫂的事情,昨晚在饭桌上也是她在煽风点火,自己差点和陈夫人打起来。
“还说…三少奶奶长相灰容土貌,穿得再漂亮也是西颦东效,这些漂亮的布匹没必要给她…”
“嗯?”
“没必要给她糟蹋了。”机灵丫鬟抖着机灵,果然把林默默的脾气给点炸了。
“小丫鬟,赶紧给我带路。没我的就算了,属于我的,可不能轻易拱手让人!”
…
一路上风风火火,即刻就到了二少爷的院子。
“白梦妍,你给我出来!”林默默在院子里大叫着陈二嫂子的闺名,惊地跟在后面的老实丫鬟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