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婵赶到英国公府的时候,府外已经被圣人的金吾卫围了个严严实实。
看管英国公府的带头将领,早年是武雍侯打天下的兵,是以对韩清婵十分客气。
“见过侯夫人!末将奉旨封府,英国公府内人员一律不得出府,连同澜音郡主在内。”
韩清婵顿感一阵闷火攻心,眼前有些发黑,扶着额差点没站稳。
“侯夫人!您莫要烦忧伤了神,末将倒是没收到不让府外的人进出的命令……不若您进去歇歇脚,快些出来就好……”
韩清婵倒吸了口气,欣慰地冲着把守府门的将领略略点头,便带着一个婢女入了英国公府。
乔延江一定知晓英国公府现在的情况,他之所以让韩清婵来,可不仅仅是安慰郡主这般简单。
韩清婵没有带贴身伺候的夏嬷嬷,只带了个面生的婢女,倒是不衬她武雍侯夫人的身份。
入了正堂,澜音郡主同刘兰心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堂上,韩清婵快步走到郡主面前微微欠身道,
“我一听说便就赶来了,府上可都还安好?”
孟文姝见到韩清婵此刻前来,半点不担心受到连累。
英国公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还第一个来探望,心中一股暖意升腾,便觉得之前自己对她那般轻慢,心中又多了几分愧疚。
“侯夫人,这个时候,您怎么来了?他们竟然没拦着您?”
韩清婵轻轻拍了拍起身见礼的刘兰心的肩头,又走到澜音郡主身边,柔声道,
“郡主宽心,那金吾卫中郎将是侯爷带出来的兵,我这几分薄面还是有的。左不过我一个妇道人家,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再说都知道我与兰心情同母女,不管英国公出了何事,我都理应来宽慰一二。”
话到此处,韩清婵看了看刘兰心身后站的那位女使,青衣绿裙,俊俏的脸庞,只是眼眶泛红,像也是刚刚哭过一般。
时间紧迫,韩清婵也顾不得那许多,便就拉着郡主小声问道,
“府里可都是信得过的人?”
澜音郡主拧眉道,
“自然,侯夫人何出此言?”
韩清婵在来的路上也没闲着,细细思量了一番,心中倒是有不少想法。
“那何首义拿出的那份手书怕是找人仿了小公爷的笔迹,而出处很可能就在这英国公府……”
阿莲从刘兰心身后上前一步,微一福身道,
“奴婢贴身伺候小公爷,府中无人私窃小公爷墨宝。倒是小公爷在外应酬时偶尔兴致来了,会写些字画挂在自己酒楼的雅间里……”
韩清婵知道这个阿莲在赵弦礼身边,自然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虽说心里不耐她一个婢女这般受重视,可此时,倒是只有她能派上些用场。
刘兰心发现姨母的眼神中浮出敌意,便急忙上前,牵起阿莲的手说道,
“姨母,阿莲是个心细的,我信她掌事之下,绝不会有此纰漏,更不会因为疏忽让奸人钻了空子陷害夫君。”
阿莲紧锁的眉心忽然松泛了些,有些意外地看向刘兰心喃喃了句,
“夫人……”
刘兰心看着阿莲想了想,便开口道,
“母亲,兰心有一斗胆拙见,或许可以帮夫君尽快洗清嫌疑。”
韩清婵与澜音郡主相视了一下,又都关切地看向刘兰心,示意她赶紧说说看。
“夫君身边向来都是阿莲照看,他的字迹阿莲应该最熟悉不过。是仿的还是真的,阿莲定然知晓。她若困在这国公府后宅便什么都做不得,倒不如想办法让她混出府去,查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阿莲你可愿为夫君冒险出府?”
澜音郡主连忙摇头道,
“不行!我知你救夫心切,可我信我儿是清白的,无论如何,圣人看在祖父的份上也不会轻易要了他性命。此时莫说出不去,就是出去了,本来无事,倒摊上了个欺君罔上、违抗圣意的罪名,不行……”
韩清婵微微收了收下巴,眼仁左右晃了晃,开口道,
“郡主,想要把这丫头带出去也不难,我有办法。只是有些话您可能不爱听,既然是我家侯爷让我来,就说明那大理寺狱怕是不好呆,您真能安心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澜音郡主缓缓起身,捏着手帕的手指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们会对我儿用刑?”
阿莲闻言,眼神中多了些许刚毅道,
“郡主,让阿莲去吧,若事发,阿莲便死也不会连累国公府的,到时您可抵死不认阿莲便是。”
澜音郡主看着恳切的阿莲,摇头道,
“傻孩子,你是迟青心尖上的人,我怎能放你去做冒险之事,若我不认你,死了也只能葬到那无名乱葬冢里去!迟青若是知晓,怕再也不肯认我这个娘亲了……”
言语至此,一众女眷纷纷热了眼眶,堂上气氛凄凄惨惨。
阿莲将眼泪抹掉,上前跪在郡主跟前,深深叩首,抬起脸正色说道,
“郡主,若小公爷被奸人诬陷,真有个什么好歹,阿莲又岂会苟活?比起在这府上什么都做不得,阿莲到希望可以出去为小公爷奔走一番。人死就死了,死了之后的事情便都不知晓了,那些阿莲从不在乎。阿莲只想为小公爷做些什么,郡主您就让阿莲去吧!”
语毕,又是深深的一磕头。
站在她身后的刘兰心无声落泪,心中感叹,
‘虽然自己同夫君情分不深,不及这阿莲这般受宠,可患难见真情之时,自己也万万做不到阿莲这般舍生忘死。难怪夫君待她极好,若是我也定不愿这样的可人儿受委屈。’
“母亲,姨母跟阿莲说的不假,既然是有意诬陷,怎会轻易放过夫君,那大理寺狱是阎罗殿一样的地方,再不想办法,夫君怕是要吃苦头了。”
澜音郡主犹豫了,赵弦礼多年在外经商,不涉朝堂,这才去上朝几日便就被人冤枉入狱,且圣人似乎也没有拦着,这便多了很多变数。
英国公府泼天的财富始终是会让人觊觎的,若是赵弦礼没了,这些钱财她一个郡主可还守得住守不住?
这背后到底是那曹诚想以赵弦礼牵制武雍侯府,还是圣人想借机吞掉英国公的家产,澜音郡主此时也拿不定主意。
韩清婵知道此时必是要推一把,才能让一辈子循规蹈矩的孟文姝迈出这一步。
“郡主,钱财倒是身外之物,可命只有一条。更何况小公爷铁定是受人冤枉,那咱们便就是做什么事情自保都不过分。我不能久留,不然门外那些金吾卫怕是也不好跟上面交差,为难下来怕就没有机会了!”
韩清婵的话点醒了澜音郡主,
“没错,迟青是清白的,到时就算圣人追究起来,我也有话可说,阿莲,这是府上腰牌,你出去之后可以凭此腰牌差遣国公府养在外面的府奴,你去吧!”
阿莲起身,上前接过腰牌,有些迟疑道,
“这……若事发,凭这腰牌怕是要牵连国公府,阿莲不敢……”
“你连命都能豁出去,我英国公府上下还有什么可怕的?我爹爹为国捐躯,仅凭这一点,圣人便不会为难我,你且顾好自己,想办法替迟青周旋筹谋……”
阿莲不再多言,同韩清婵带来的婢女互换了衣裙,准备混出英国公府。
韩清婵临走前,握住刘兰心的手说道,
“放心,姨母不会看着小公爷出事,你好好在家中看顾郡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刘兰心用力点头,含着泪陪在澜音郡主身边,目送二人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