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在心中快速复盘,根据裴博雅所言,太子听了那首琴曲之后宠幸了王福春却将其圈禁,这也算得上是隔山打牛了。
如今裴博雅是真真的信了自己能帮到她,反倒是让柳婉婉想将她的性命多留些日子。
比起王福春,裴博雅只是奸人手中的刀,跟那张妈妈并无分别。
上一世裴博雅同柳婉婉无冤无仇,只不过是由她出面做了坏人,她的命早就握在柳婉婉手中。
反倒是太子妃王福春这个罪魁祸首,柳婉婉并无十分把握,想来她最在意的无非就是太子殿下,若能帮助任何一位娘娘获宠,都会比在王福春的胸口扎上一刀还要来得痛快。
柳婉婉恭顺地向宋若薇福身见礼,
“奴家见过宋良娣。”
“方才听侯夫人夸赞你医术了得,人又出落的标致,少将军真是艳福不浅,哈哈哈……”
眼见着宫里的娘娘和武雍侯夫人都围着一个罪奴和颜悦色,虞氏沉着脸跟身后的曹嫒蕊轻声道,
“看见了吗?那个便是你日后最棘手的麻烦。”
曹嫒蕊不屑道,
“父亲怎会留她活口,我入侯府前定会想方设法将其铲除。”
“唉,原本是想将你嫁给英国公的,谁知这小公爷竟抬举一个侍郎之女。”
曹嫒蕊轻挑娥眉道,
“小公爷无心仕途,一身铜臭,蕊儿还不稀罕呢……”
她瞧了一眼得意扬扬的韩清婵,继续小声说道,
“听闻赵弦礼房中也有个受宠的丫头,这英国公夫人也不是什么省心的好差事,澜音郡主霸道,小公爷花团锦簇,罢了,方才见少将军与之站在一处,才衬得出谁是真正的英姿豪迈。”
说到此处曹嫒蕊的面颊浮绯,多了几分少女思春之色。
虞氏眉眼弯弯道,
“既然你相中了,那明日便让你父亲正式提亲,早早地把这婚事定下才好,呵呵……”
时辰一到,众宾客来到正院大厅观礼,场面宏大,好生热闹。
澜音郡主同刘侍郎分坐主位,太子及两位嫔妃入座侧主位,韩清婵乔延江落座女方位首,曹丞相同夫人则坐在他们下手斜对面。
柳婉婉站在几层开外,倒是被挡了个严实,可不知什么时候,身后走来了一魁梧身影,搂着她的腰,一把将人抱坐在臂弯之上。
“啊!”
小声惊呼,柳婉婉以手掩口,转头才发现是乔楚天,不顾她反抗,就这样宠溺地看着自己。
“将军快放奴家下来,使不得……”
“那我带你去前面坐着看?”
柳婉婉:“……”
新人并立,缓步而来,赵弦礼远远地就望见被高高抱起的柳婉婉,她神色娇俏,满脸欢喜,想来是乔楚天待她甚好。
赵弦礼这才收回视线,淡淡勾起唇角,牵着大红绸的一端行至堂中。
刘兰心今日可谓艳压群芳,韩清婵忙碌了整个月为其筹备,尽管如此,却依旧不尽满意。
新妇身着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百蝶穿花锦缎长裙,绿宝三镶攒珍珠窄褙;头戴东珠凤冠,手执苏绣刻金丝团扇虚掩着面,牵着红绸的另一端,随赵弦礼缓行而至。
看着自己疼爱的侄女今日流彩熠熠,风光出嫁,韩清婵笑中带泪,频频点头。
身旁的乔延江一脸慈笑,目视着新人,却将手轻轻抚在韩清婵的手背之上。
一对璧人深躬行礼,承上天意、顺父母命、尊媒妁言,柳婉婉靠坐在乔楚天身上,竟也眼眶发热。
她有孕以来,情绪常常不受控制地起伏,竟不似以往沉着冷静,可这在乔楚天眼中便是难能可贵的柔美多情模样。
把娇奴往自己脸旁拢了拢,乔楚天轻声道,
“我欠你十里红妆、明媒正娶,日后一定加倍还你!”
恰逢礼成,众人欢笑庆贺,柳婉婉垂眸去看他,喧闹声震耳,方才的话好似没有听清,又好像听见了却不敢相信他竟许她这般诺言。
若她还是太傅嫡女,若柳家还是高门权贵,婉婉定少不了这般风光。
可如今柳家没了,她已不是什么贵女,而是低贱的奴,永无翻身之日的罪臣之女,如今可以这般登堂入室的出门赴宴已是全京都独一份儿了,怎还敢期盼那正红之装。
柳婉婉轻眨着双眼,深深地望着乔楚天……
新人礼成,宾客散去吃席,人头攒动间,太子李睿便看见深情对望的二人立在那里。
瞬时刺痛爬上心尖,李睿逼着自己将视线收回,与澜音郡主告罪后匆匆回了东宫。
回去的车辇里,李睿红着眼眶,双手死死地扣住坐椅,咬肌浮动。
‘她不曾这样望过本宫!从来没有过!为什么?’
李睿想不通,乔楚天只给了她一个通房的名分,那个曾经清雅端庄,蔑视一切世间凡俗的柳婉婉怎会用这样依恋的眼神看乔楚天。
“婉婉……你是怪我背弃婚约才这样折磨我的对吗?你是恨我转身迎娶了别人,占了你太子妃的位子,偏要做个通房来泄愤是吗?你再等等,等我继承大统……婉婉,我身边的位子只能是你!”
女眷吃席的花厅热闹非凡,宫里的娘娘们走了,韩清婵作陪澜音郡主,那些夫人小姐再见形单影只的柳婉婉,面上倒是淡了不少。
婉婉心下也不在意这些,张望了一会儿跟身边阿瑶问道,
“今日可有见到阿莲姑娘?”
阿瑶这才四处找了一圈,确实没见着人。
“娘子,您说今日阿莲是不是有意避客,免得见了这番景象心里难过。”
婉婉浅笑道,
“你也看出来她对小公爷有情?”
阿瑶无声挑眉,似在得意着说自己眼睛毒着呢。
二人正说话,曹嫒蕊带着一班巴结曹丞相的京都高门家的贵女前来示威。
一个不知名的小姐捏着嗓门大声道,
“都来瞧瞧,纵使是冠宠无度,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竟这般不知羞耻,一个通房,怎有脸来赴宴,看来没有正头娘子理规矩,这体面是都不要了。”
“啧啧啧……听说是太子殿下的旧人,今日也不见太子多留一会儿,怕是故意躲着,担心被攀扯吧,哈哈哈……”
一个两个的,什么难听捡什么说,阿瑶气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可婉婉来时嘱咐过她,无论听到什么都要当做鸡鸣狗吠,不得为了一时之气顶撞争辩。
阿瑶一直注视着自己主子的神情,倒是一直平淡如水,毫无波澜。
向来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曹嫒蕊怎受得了这般漠视,可她毕竟是曹诚之女,见惯了她父亲杀人从不用自己动手的独门秘籍。
曹嫒蕊冲第一个发声的那位女娘使了个眼色,她便上前拿起茶碗,兜头浇在了柳婉婉的身上。
“娘子!”
阿瑶急急上前擦拭被弄污的衣裙,却只糟来更大声的嘲笑。
“这就叫敬的不吃偏要吃罚的,哈哈哈……”
“就是,贱婢一个,还端着主子的架子给谁看呢!”
阿瑶实在忍不了,转头怒瞪众人,刚要开口回怼,却被一身影挡住。
“几位小姐还请收手,今日是我家小公爷娶亲的好日子,来的都是贵客,莫要伤了和气。”
阿瑶歪头一看,竟是阿莲护在了自己和婉婉身前。
“切~一个丫鬟,也敢对我等指手画脚,知道这位是谁吗?曹丞相家千金!你拿这等贱奴和我们相提并论,还贵客,你是瞎了还是脑子坏了?”
柳婉婉起身,轻轻掸了两下裙摆,跟阿莲浅笑了笑说道,
“阿莲姑娘,无碍的……”
那个声大的女娘见这女使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竟转身同柳婉婉攀谈起来,便觉着被轻慢忽视,气的上手拽了她一把。
阿莲猝不及防,被一把拽出去两三步,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却被一只大手环住腰扶了起来。
见来人,众女娘忙收敛了嚣张的气焰,规规矩矩地站好,柳婉婉亦是欠身垂目,柔声道,
“小公爷万福。”
赵弦礼将阿莲让到身后,自己则双手作揖,遥遥的冲柳婉婉行礼,当着一众女眷宾客的面,他笑着说道,
“小主子安好?”
柳婉婉身子一顿,心想,
‘这小公爷怎么也跟着乔三岁叫,此时这样抬举,身后那些聒噪的怕是要被气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