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武雍侯府,华灯初上,风荡树影婆娑,扰得屋内佳人心绪繁乱。
晚膳用得不多,婉婉此时便觉着有了些胃口。
忽地想起儿时父亲曾带自己去过一位至交的府上,他家厨子出身鱼米之乡,煮的菜很有特色,大多是酸甜口儿的,其中一道醋溜里脊,现在想起来便马上让嘴里富满唾液。
馋得紧,柳婉婉感觉自己若是吃不到便就抓心挠肝般坐立不安。
“田嬷嬷,随我去小厨房,我说一道菜,你来帮我做。”
田嬷嬷虽说纳闷儿,可也不能违了小主子的意思,被柳婉婉推着便去了小厨房。
乔楚天忙好了自己的事情,回到楚湘斋寻不到人,问了阿瑶才知道跑去给自己开小灶了。
田嬷嬷动作麻利,一会儿一盘醋溜里脊就热气腾腾地出锅,承装在一圆白瓷盘中。
婉婉闻到那一股子醋香,便再也等不急,拿起一对竹筷子,站在灶台旁边盯着那盘里美食目不转睛。
若不是自小习得礼教规矩,此时怕也顾不得烫不烫嘴,早就开吃了。
“娘子,咱回屋里慢慢吃吧,这站着怎么吃,而且现在还烫口……”
“田嬷嬷!你做的菜好香啊!光是闻着味道,婉婉心里就满满的欢喜,有你跟阿瑶在真好……”
乔楚天原本眉眼带笑地站在小厨房门口看热闹,听到婉婉口中竟没有提到自己,就又冷下脸,冲过来一把将那盘里脊端走。
柳婉婉:“……?”
乔三岁:‘本将军竟被一盘醋溜里脊打败了!哼!’
柳婉婉只能追着他回了楚湘斋,见他把那盘里脊往圆桌上一放,自己撩了后衣襟落坐,气鼓鼓的也不说话。
娇奴只好怯生生的近前,小声道,
“是奴家怠慢将军了,这又惹将军不悦了?”
乔楚天刚要质问为何自己也整日在她身边却不见她提说自己的好,却看见婉婉的眼睛又落在了那盘里脊肉上。
那种期待的眼神就像狮骊见到了胡萝卜,又可爱又好笑,瞬时所有气恼都一扫而光。
“过来坐下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将军虐待你,饿死鬼投胎一样……”
闻言,婉婉才知道自己失态,耳朵尖冒着火,面上羞臊着挪着小步子靠近,乖乖坐到了乔楚天身边。
婉婉有些手足无措,她既着急着品尝眼前的美食,又顾忌着礼数不便动筷,最后只能小声地问了一句,
“将军饿不饿?”
乔楚天憋不住笑了出来,无奈道,
“方才气饱了,现在就都便宜你了,快吃吧,小心烫……”
“呼……嗯~”
婉婉将一块醋溜里脊放入口中,双唇闭合,小口的细细咀嚼,味蕾瞬间被甜酸之味征服,便满足的眯起了双眼,看得乔楚天也直咽口水。
“有这么好吃吗?我也尝尝……唔,这么酸!”
乔楚天吃不惯酸,拧着眉便打算让娇奴自己独享这一整盘。
柳婉婉细嚼慢咽,大约吃了小半盘也就吃不动了,以茶净口,丝帕轻拭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吃,似乎冷落了一旁的龙远将军。
“奴家失礼了,还请少将军勿怪。”
“嗯,这是吃好了,才想起本将军,还挺难为你的……”
被乔楚天一番调侃,柳婉婉的小脸又泛起了红,像含苞待放的海棠,娇艳欲滴。
男子盯着她的脸看得出神,只觉着自己的气息都变得粗重起来。
忍住心尖猛颤,乔楚天清了清嗓道,
“我……明日一早就离府,今夜……可否……”
自从婉婉跟他提过,不应日日沉溺云雨之欢,且她身子弱也受不住之后,乔楚天便强忍着身心悸动,四五日才能徐徐缓缓哄着娇奴给自己一次。
柳婉婉瞬时明白了乔楚天的意思,眨着美眸,面颊绯红。
“婉婉,若你不想,便……”
柳婉婉将手轻轻抚上男人手掌,甜笑着娇羞不语,这如水般的柔情蜜意,让乔楚天忍不住沙哑着嗓音说道,
“我会轻些,再轻些……”
柳婉婉抿了抿唇,将头轻轻靠近男人怀中低声喃喃,
“将军明日便要远行,今日想做之事,便……恣意做吧,婉婉无碍……”
当柳婉婉知道乔楚天要离府,便开始觉得心中不安,她担心又会像上一世那般,求救无门。
那句“可不可以不走?”在牙关里转了无数个圈也未能说出口,便不如就当成是与乔楚天得以温存的最后机会,尽情欢愉就是了。
“婉婉……”
“婉婉……”
乔楚天满心甜蜜,低头将情深的吻印在了娇奴的粉唇之上……
三日后,东宫
宋若薇与几位良媛在自己殿中吃茶,还当着大伙的面儿赏了一支南珠的步摇给裴博雅。
入宫近一月,宋良娣到昨日才有幸承宠,无非就是用了裴博雅送来的凤涎香起了作用。
那十分受宠的郭艾湘不喜用香,倒是很喜欢那白牡丹的茶粉,前日见到裴博雅还问她若是有多的再让一些给她。
裴博雅只能又写信请外祖母去问柳婉婉再要些,送入宫中,至于之前的回信和送来的琴谱素衣,裴博雅都先搁在一边了。
若是宋郭两边闹起来了,她才好见机行事。
众人都围着裴博雅夸赞这只步摇精美,顺带着溜须拍马一番,毕竟宋若薇身后乃皇后娘娘,那郭艾湘孤高,不喜与这些人来往,倒省了她们的口舌。
正说得热闹,宋良娣的婢女从殿外走来,附耳禀道,
“娘娘,太子妃娘娘带着一群嬷嬷,气势汹汹地奔着郭良娣的寝宫去了!”
宋若薇一听,这热闹可不能错过,今日太子不在宫中,这怕是王福春又要以太子妃之名欺压嫔妃。
不管是郭艾湘受欺,还是王福春反手打了自己的脸,都是宋若薇乐见之事。
她便拉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去一探究竟。
今晨,王福春派人从内侍监将记录东宫侍寝册录取了回来,不光看到太子这一个月来,十日有八日宿在郭艾湘的寝殿,还发现她这月的月事迟迟未报。
担心郭艾湘早早地有孕,为太子生下长子,王福春也顾不得其他,杀到郭艾湘面前,以魅惑主上的罪名,罚郭良娣着单衣跪在院中。
若是受凉染了风寒,定是还要赐上一碗加了麝香的感风灵才肯罢休。
宋若薇赶到之时,那郭艾湘已经冻得嘴唇发紫,像是从鸟窝跌落的雏鸟,跪在那儿瑟瑟发抖。
常嬷嬷赶来,又要规劝王福春莫要任性胡来,王福春却不以为然道,
“是郭良娣不守妇德,魅惑太子殿下,日日沉溺床帏,这要是伤了国本,常嬷嬷可能一力承担?”
“再说了,本宫这不也陪着她在这里吹冷风吗?若她乖乖服软认个错,大家便都不用遭这罪了,您说是不是?”
王福春裘绒加身,脚边有炭盆,手中有暖炉,她就是料定这郭艾湘傲慢清高不会轻易认怂,便就是要让她吃吃自己这所谓风骨的亏。
裴博雅站在人群之中,都觉着这风愈发的寒冷刺骨,再看那郭良娣单薄的小身板,怕是撑不了多久。
正想到此处,身后传来内侍的声音,
“太子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