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南门外,三十里外的官道。
阳光明媚,积雪慢慢融化,道路有些泥泞。
一辆青布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毯子四周各放了一个小炭炉,呼呼冒着热气。
毯子中间躺着一位少女,微皱着眉头,似乎睡得并不舒服。
她缓缓睁开眼睛,掀开身上厚厚的棉被:“师兄,我们到哪儿了?你能不能让马车走稳一点,你这样颠簸,我的伤口都开始痛了。”
马车上的门帘被掀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头探头过来:“小鱼儿,你就知足吧。外面冰天雪地的,又开始化雪,道路当然有些泥泞。你虽受些颠簸,可师兄还要受冻呢!”
说着伸过一只青筋凸起的手:“你看师兄的手都快生冻疮了。”
鱼乐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这点冷怕什么?我要不是受了伤,才不要这些碍事的东西!”
她嫌弃的看了看身上的棉被,和周围的小炭炉,惹得仲老头又是一阵忿忿不平。
“这你能怪谁?明知那是个煞神,还非要去招惹!这还不算,竟敢一个人跑到军营去闹。结果呢?没闹成不说,还搭上半身精血,和半条命。”
“你呀!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师兄我医术高超。”
“哎!我说小师妹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好心?竟然还学会以身救人了?”
鱼乐心虚的往被子里缩了缩,抠着手指:“哪有救人?就是先下毒,后杀人嘛!”
“哼!你这话,也就那个混蛋才会信!”
仲老头放下门帘,重新坐在车头,扬着鞭子指挥着马儿选好路走。
“师兄是谁啊?可是一代神医!寒症和下毒,师兄还看不出吗?你被带回来后,我连夜探了军营,查看了那些士兵。”
“他们的病症和拿了你牌子求医的少年郎一模一样。而且,你猜师兄在他们体内发现了什么?”
鱼乐没有开口,仲老头自顾说下去:“他们的体内竟然有你的至寒之血!当时我就明白,你这个半吊子大夫,不会医治,又不愿看他们死。”
“就用自己体内的至寒之血,给他们以毒攻毒。但又怕他们承受不住,就给他们下了三日睡,让他们在睡梦中就痊愈了。”
“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我就是想看他们爆体而亡!”鱼乐嘟了嘟嘴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哎哟!我的娘哎!”
车外突然传来仲老头一声惊呼,马车猛的停了下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鱼乐掀开被子,伸着脖子往外看,“师兄,不会是遇到山匪了吧?”
“比……山匪可怕多了,要是山匪,师兄还可以反抗一二,可面前的这位……”仲老头压低的声音,嘟囔着,透着浓浓的挫败和惊惧。
“走还是死?”
冰冷的声音突兀地传进马车,鱼乐身体一抖,汗毛倒立,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猛的爬起来,掀开车帘。
那道冰冷不可一世的身影,毫无意外的撞入她的眼帘。
“他……他怎么追来了?不会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鱼乐双腿发软的坐在毯子上,想思索对策,却发现大脑一片浆糊,除了害怕,什么都想不到。
马车外面,仲老头倒是很爽快,没做任何抵抗,下车就溜了。
恍惚间,马车又开始往前走。
鱼乐一惊,赶紧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竟然没有调头回去。
可车外那人只是架着马车往前走,却一句话也不说。
马车比之前平稳了许多,鱼乐心里惊叹,这人不仅会行军打仗,不仅武功高强,竟然还会架车。
如果放在现代,绝对是当世好男人,十佳好丈夫。
只可惜,脾气太差,性格太冷,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这个混蛋来了就没和她说一句话,就这样架着马车前行,也不知要带她去哪里?
不会要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折磨吧?
鱼乐打了个寒颤,坐在车厢里,揪着被子,咬着唇,思考着要不要从车窗逃走。
“是我误会你了,我会带你去雾隐峰医治。或者你想要什么补偿,可以跟我说。”
什么?
鱼乐目瞪口呆,她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做梦啊!怎么还出现幻听了呢?
“俞……将军,你……你说什么?”鱼乐不确定的开口问道。
“本将没有重复的习惯。”
得!又变成那个冷漠傲娇,不可一世的大将军了。
鱼乐撇了撇嘴,随即又暗暗窃喜,不会被他打鞭子,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下大咧咧的往毯子上一躺,盖上被子:“马车赶稳一点,我困了,先睡会。”
实则躲在被子里,偷偷计划在以后的日子里,怎么让俞池吃尽苦头。
坐在车厢在的俞池,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听到鱼乐说要睡觉,他不仅放慢了马车速度,连自己的呼吸都放轻许多。
坚硬冰冷的心,有一个角落悄悄变得柔软。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地追了过来,也说不清楚,刚刚追上马车时,听到仲偿说,鱼乐用自身精血救治士兵,为了他们不受痛苦,给他们下了三日睡时,他的心情有多复杂。
懊恼,后悔,心疼……
从来不知道,能再次听到她的声音,他心里有多庆幸。
马车在渐渐西斜的阳光下,离京城越来越远,他们谁也没有发现,京都的城门楼上,站着两个身影。
高的白衣胜雪,发丝飞舞,倾城绝色。
矮的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头发花白,满脸褶子。
赫然就是鱼乐消失已久的师父,和自己逃生的大师兄。
“师父,您真放心把小鱼儿交给他啊?”
“除了他,你觉得谁还能治住小鱼儿?”司空夜瞥了一眼仲偿。
“小鱼儿要是知道,您一心把她推给煞神,该有多伤心啊!她可是……”
仲老头抬头看了看身着女装,绝色倾城的司空叶,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
“她可是什么?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仲老头眨了眨小眼睛,凑近司空叶,小心翼翼地开口:“师父,您当真不知道小鱼儿心里念得是您?”
司空叶额角一跳:“小鱼儿和俞池修成正果前,不许告诉她,我的行踪!”
然后飞身离去。
仲老头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就算告诉又如何?她还能对一个女子纠缠不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