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玉回到家里，吓得抽疯。
“宝玉，你碰见蛇了？”
“左红，冬天哪来蛇呢？”
姜宝玉的白眼凝固在窗外。
“宝玉，你说话呀！到底碰见啥了？”
他抽抽噎噎地说：
“姚婶……姚婶……她……”
“宝玉！你快说，急死妈妈了！她到底怎么了？”
“她……她……她抱住我，想把我扔到厕所里。”
“什么？……”
她顿时气得像是一条发疯一样的狗。
“岫蓉！我削死她！她欺负患病的孩子！”
她跑到外屋地，操起菜刀。梁春花拉住她。
“左红！左红！你不要冲动、你不要生气！”
她像一只疯狗似的拉也拉不住，她挣脱出来。
“左红！你听我说完话之后，你愿意找她报仇你就去。”
她站在门口，背对着她。
“左红，你想想，是咱俩出的主意吧？让宝玉领着马淑兰到厕所里抓鸟，岫蓉把她救上来了；你现在找她去打仗，她满肚子里的气都会撒在你身上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梁春花拉住她的手，把菜刀从她里夺走。
“你再想想，岫蓉急过眼吗？可能是宝玉说了是咱俩出的主意，让他领着马淑兰到厕所里抓鸟。”
左红走进里屋，她抓住姜宝玉的手问：
“宝玉，你说是妈妈让你去的？”
“妈妈，是你让我领马老师去的。”
“妈妈是问你说了吗？”
“我说了，姚婶要把我扔进厕所里。”
“宝玉！……”
左红气得发抖，她举起手来。
“宝玉，我打死你！……”
他吓得身体一阵抽搐。
“左红！……”
梁春花拉住了她的手。
“你给妈妈争口气！……”
她痛哭失声。
“妈妈！我给你争气！”
姜宝亮抱住了左红的腰。
“对！对！宝亮给妈妈争气。”
她抱住宝亮，泪水落在他脸上。
梁春花自从当上老师之后，她学着马淑兰穿衣服的样子，给自己做了几身端庄优雅的衣服，她每当穿上藏蓝色的衣服，照着镜子问左红：
“你看我像老师的样子吗？”
“像！像啊！只是……”
她欲言又止。
“左红，你说呀！咱俩是亲姐妹。”
“春花，虽然马淑兰不当老师了，但她有老师的素质和能力，她的气质显示出来了她是一个有文化知识的人，尤其是她说话的时候，能够听出她话语里的深刻含义，而且用词准确。”
“你说对了！你说对了！我也要学习她的长处。”
她在镜子里拢了拢短发。
“说我当不了老师，我让他们都看看？尤其是那个鳖养的姚侗！”
她转过身来，骄傲地面对左红。
“春花，春花呀！你当老师了不能再骂粗话了。”
左红挑剔着她的语言。
“姚侗个大B养的，那是我骂他的话。”
她走到桌前，一边倒水，一边琢磨着。
“我想起来了，你以后骂姚侗就骂‘白痴’、‘蠢猪’、‘废物’，这才符合你老师的身份，让人们一听你是一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
梁春花茅塞顿开。
她在屋里走着，背起手，神色凝重起来，忽然又变成了不屑一顾的模样：
“姚侗不值得一提，他就是一个‘白痴’、‘蠢猪’、‘废物’而已。”
她说‘而已’的时候，声音拖得很长，而且声音也变得越来越酸气，
还扭着脖子。她的滑稽相逗得左红笑得直拍桌子。
“太像了！简直是太像了！活像咱们老家的教书先生！”
梁春花在改变着自己，她为了追求完美，胜过马淑兰，她把猪卖了，当她在黄英家猪圈走过的时候，手捂住嘴巴，一副高傲的样子。
“梁老师！你家猪卖了？”
她停住脚步，看着张宏武和黄英。
“洪武，你是说我家的猪吗？”
她用手扇着自己脸上的空气。
“是的！是的！我家猪出售了。”
她使劲扇着脸上的空气。
“洪德，养猪多不讲卫生呀？我把猪出售了，再不养它了。”
她说完，扇着手走去。
黄英把猪勺子摔进槽子里，猪食溅满了张宏武一身。
“英子，我和她说两句话，你至于这样吗？”
黄英的怒火爆发了，她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大包！你猪B狗贱！天底下还有你再贱的人吗？她是猪是狗，你也是猪是狗？她不是人，你和她说话，你不也是猪和狗？”
黄英的唾沫星子飞溅到他脸上，他抹着脸，向后退。
“大包，你也是初中毕业，你听她刚才说的话，卖猪就是卖猪，这是大众化的语言，还什么售猪？那是写在广告上的词语，没有文化非要装成文化人，她不嫌磕碜！”
黄英拿起猪勺子。
“英子，她愿意说啥说啥呗，你和她较什么真？”
张宏武胆怯地说。
黄英把勺子又摔在猪槽子里，飞溅出来的猪食没有溅到张宏武的身上，倒是溅了她一身、一脸；她擦着脸上的猪食骂道：
“养猪不讲卫生，她比谁家都养得多；养猪不讲卫生，她比谁都吃的猪肉多！她真是假洋鬼子脱生的！你看看她吃猪肉吃的，和猪有什么两样？”
黄英拿起猪勺子。
“张大包，你要是再猪B狗贱，我把你的大包割下当泡踩！”
“英子，你把包割下来我变俊了，你会喜欢死我的！”
她向他扔过去勺子，他一闪身，勺子砸在猪圈的栏杆上。
“英子，小心你的胳膊摔坏了。”
黄英对着他的背影骂道：
“猪B狗贱！……”
于春雷在桌子上做作业。
“妈妈，这个字念啥了？”
梁春花看着她手指着的“岳”字说：
“这个字念‘要’，发y a o要字的拼音。”
她说完，看了看正在洗脚的于福田。
“春雷呀，你妈妈当老师了，家里有人给你辅导，将来要考上大学。”
于春雷反复地念着，他忽然想起了马老师教他们生字的时候念yue的发音。
“妈妈，你说的不对呀？马老师教我们的发音是yue的发音，应该是念‘岳’。”
梁春花把刷的碗扔在盆里，厉声斥责。
“马老师？马老师？你以后不许叫她马老师！她是疯子！你今后要叫她马疯子！”
于春雷委屈地低下头。
“春雷呀，你妈妈是初中毕业生，她还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呢！马疯子比不上你妈妈。
“唉，春花，姚侗让我们各工长写第四季度的工作总结，我不识字，你帮我写吧。”
他信赖地说。
“妈妈！你看呀！”
于春雷指着字典说：
“还是马老师教的对，这个字的发音是 yue，应该是念‘岳’。”
“那是多音字！你写完作业就睡觉吧！磨磨唧唧的！”
她没有转身，冲着刷的碗说道。
于春雷拿着字典走到她身边，手指字典说：
“妈妈，不是多音字，就是一个音，yue的发音。”
她看到了字典里果然不是多音字，她窘迫得脸通红。
“妈妈现在忙，明天我好好查一查字典。”
“那个字应该是yao的发音，不是yue的发音呢？”
她把碗放入厨子里。
“可能是字典写错了。”
父亲坐在办公室看着三位工长写的季度工作总结，他回想起于福田交总结时的一副傲慢的表情，他看着他写的东西，秀气的钢笔字映入他的眼帘。
“于福田不会写字，字写得好，是谁替他写的呢？一定是梁春花。”
父亲默默地想着，他阅读了，越读语句越不通顺，而且错别字连篇，他烦躁地把总结扔在桌上。
“如果是梁春花写的材料，她不把孩子们都教成了错白字先生了吗？……”
他把信揣在兜里，准备晚上回家去修改。
姜宝玉被吓得连续几天夜里发癔症，左红也焦虑地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左红，你领着宝玉到街里医院检查一下吧。”
梁春花的话让她更加的暴躁易怒。她拍着桌子说：
“岫蓉，你把宝玉吓成这样，我也让你好受不了！”
她牙咬得格格格地响。
“岫蓉，先把她放在一边，咱俩报复马淑兰，让她看着心疼、让她发疯，和报复她一样。”
梁春花恨死马淑兰，她让她尴尬的一夜没有睡着觉，于春雷中她的毒中的太深了，以至于在孩子面前羞臊的险些自杀。
“春花，淑兰跳进了厕所里，没有吃到屎，咱俩让她吃屎，分场的孩子们如果知道了，他们都会远离她的。”
“这个主意好！让春山他们知道了，再看到她的时候像是一滩屎。”
梁春花说完，开心的不得了，于春雷不会叫她马老师了，也会躲得她远远的，她的这口恶气总算出来了。
“左红，咱俩到窗前盯着马淑兰，她出来了，咱俩给她送‘蛋糕’吃。”
大院里阒无一人，明媚的阳光给大院里带来温馨和惊喜的气氛，天空里荡漾着甜美的气息，令人畏惧的寒冷的冬天似乎变得格外的明亮和美丽了。
梁春花伸着懒腰，厌倦地说：
“马淑兰，她可能在家里准备上吊！”
“春花呀，她出来了！”
梁春花转过头来，她看到了马淑兰走到院里，眼睛盯住雪地里。
“春花，房头有孩子拉的屎橛子，我去包几块。”
左红拿着一张白纸，向门外走去。梁春花感觉一阵的恶心，左红是爱干净的人，她刚养猪的时候，看到猪粪恶心的几天吃不下饭去，她为了报复人，竟然能去拣屎橛子，让人无法理解。她听到左红在窗外喊她，看到她光着手拿着白纸包，她又是一阵的恶心。
母亲在外屋地包着饺子，她时不时地向窗外看着，马淑兰在院里的身影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妈妈！二哥祸害花。”
她赶快走进里屋。园波把她养的花揪光了叶子，泡在瓶子里玩。
左红和梁春花走到马淑兰的身边。
“淑兰，你饿了吗？”
左红盯着她呆滞无神的眼睛问道。她点点头。
“淑兰啊，左红给你做了麻花，可好吃了。”
梁春花克制住恶心的反应，她接过左红手里的白纸包递给了马淑兰。
“淑兰，麻花可香啦，你吃吧。”
母亲训完园波，把撒在地上的土扫干净，她回到了外屋地，她向院外扫了一眼，看到马淑兰打开一个白纸包，拿出来一个东西往嘴里塞，左红和梁春花向家里走去，她倏地一惊，放下手里的擀面仗，向院里跑去。
马淑兰拿出来一块冻屎橛子放在嘴里嚼着。
“淑兰！你吃的是什么？”
她张开嘴，里面都是黄褐色的东西，母亲夺过她手里的东西，打开一看，竟然是屎橛子。
“淑兰，你赶紧都吐出来，你快吐出来呀！”
母亲两手按着她的头，她撕心裂肺的喊声在院里响起，惊得邻居家都趴在窗台上看。
“岫蓉，淑兰咋了？”
阿古问道。
“阿古，你快拿水来！左红和梁春花给她吃了屎橛子！”
阿古，宋玉珠、黄英、孙小兰看到了雪里吐出的黄褐色的东西，宋玉珠扭过头去，哇哇地吐了出来。
“阿古，你给淑兰涮嘴，千万不能让她咽下去！”
母亲拿着白色的纸包怒吼道：
“我去找她俩去！……”
左红和梁春花在窗前看到了母亲像被击怒的老虎，她俩吓得脸色惨白。
“左红，岫蓉来了，咋办呢？”
梁春花吓得语声颤栗。
“我把门锁上！她敢砸碎门？”
她的两条腿打颤，勉强把门锁上。母亲拽了拽门，门被锁住了。
“岫蓉，你躲开，她反锁门了。”
孙小兰说。
她抬起脚踹门，门被踹得咣当响。
“左红！你不开门，我用斧子把门劈了！”
黄英恶狠狠地喊道。
梁春花吓得两手捂住耳朵。
“左红！左红！你千万不能开门！”
黄英从煤棚子拿来了斧子。
“张大娘！你砸我家门干啥？”
姜宝亮在外面玩了回来，他站在门口。
“宝亮！让你妈开门；她再不开门，我把门劈了！”
姜宝亮敲着门。
“妈妈！妈妈！你开门呀？”
“宝亮回来了，是宝亮！”
左红和梁春花害怕的心理阴影消失了。她打开门，母亲一把薅住她的头发。
“左红！梁春花！你俩是人吗？把屎橛子包在纸里，让痴呆的淑兰吃，我今天让你俩吃了！”
“英子，拿两个碗来！”
黄英和孙小兰在橱柜里找到了两个碗放在桌上。梁春花吓得往外跑，母亲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你俩把包里的东西，一人分一半，都给我吃了！吃了！”
母亲厉声喝道。
“岫蓉，你太欺负人了吧？宝亮！把菜刀拿来，我砍死她！”
姜宝亮站在墙角里，他一动不动。
“岫蓉！我和你拼了！”
左红拿起桌上的碗，她刚举起碗来，母亲薅住她的头发把她扔到墙上，她的头碰破了，碗掉在地上，摔碎了；梁春花手里拿着碗，母亲握住她的手腕，她疼得嗷嗷直叫，碗摔碎在地上。
母亲薅住左红的头发，把她拽到桌边。
“英子，再拿两个碗来！你俩把屎橛子都分开，快点！”
“岫蓉，岫蓉，你饶了我俩吧？”
梁春花跪在地上。
“岫蓉！岫蓉！你饶了我俩吧？”
母亲薅住她和梁春花的头发，把她俩按在碗里。
“你俩吃，快给我吃！”
她俩拼命地挣脱着，哇哇地呕吐。
“吃！吃！你俩能给淑兰吃，你俩也能吃！”
她俩像是吊起来勒死的狗一样嚎叫，眼泪横流，母亲撒开她俩的头发，她俩滩坐在地上。
母亲拿起一个屎橛子往左红嘴里塞。
“岫蓉！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梁春花在地上磕着头。母亲把屎橛子扔在桌子上，狠狠地踹了她俩两脚。
“岫蓉，你给二号分场的妇女们出气了！”
她们走出门外，孙小兰说道。
“小兰，她俩伤天害理的事都做尽了，天下再老实的人也会有发怒的时候。”
麻雀沐浴在阳光里，它们欢快地在院里飞翔，落在房檐上喳喳地叫，追逐着快要落山的夕阳的余晖在戏谑；院里的一切都使得母亲的心情更加的愉悦，让她往日感到压抑和痛苦的心情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她走回了家，看到马淑兰坐在凳子上看着盖帘上的饺子。
“淑兰，你饿了吧？我给你下饺子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