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帽滑落,露出女子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和轻挽发髻上的两朵海棠花。
海棠花并非真花,而是能工巧匠雕琢而成,花身薄若蝉翼,呈现半透明的样子,看起来竟真实无比。
两朵海棠花虽然看似简单,但却巧夺天工,可见亲王是真疼这个外室的。
此外室,正是肖浅止的亲娘,名为苏女,据说这个名字还是王爷亲自给她起的。只因,王爷觉得,唯有见过此女,才惊觉女子竟还可以如此轻柔娇美、温婉美好。
咳……由此可见,王爷对原配亲王妃,是个什么印象。
苏女肌肤白嫩似美玉无暇,两只眼眸清澈得好似潭水,微风起,便会碧波荡漾,一层层涌入人的心里去。她的唇小巧朱红,鼻头圆润精致,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是惹人怜爱。
似乎来得太过匆忙,披风之下,只穿着淡绿色的衣裙,裙摆处点缀了几朵海棠花,简单却清雅,令人一见之下,生不出反感。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正是丰满诱人时。若非晓得她是肖浅止的娘,旁人定以为她是他的亲姐姐。二人,着实有六分相似处。
苏女颤抖着手,不敢抚摸肖浅止,只是不停地流泪,看样子真是心疼得不行。
肖卫看了苏女一眼后,默默转开目光,不敢再看。
这样一名女子,着实有勾魂夺魄的能力,单看她落泪,就会让人心疼、怜惜,乃至于不忍。
苏女哽咽着问:“浅止,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受此等大苦?!”
肖浅止挣扎着转头,看向苏女,心疼地攥住他的手,低声道:“娘,别哭,孩儿无事……”
苏女知肖浅止不想让自己担心,便举目看向肖卫,柔声细语地询问道:“可是大人急寻妇人来?妇人听说,浅止犯了大事。若当真如此,是否应该等王爷回来再定夺?”
肖卫不好对王爷的女人动粗,面对这样一位美女,他也有些下不去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就在这时,王妃的声音响起,人也随之出现,说:“等王爷回来,护着你们两个贱货?!实话告诉你,我的遥儿没了,你的儿子也活不了!今天,除非他供出同伙,我能看在他是王爷血脉的份儿上,饶他一命,否则,你们娘俩,就统统去陪陪我的遥儿!”
火把之下,亲王妃的脸狰狞而恐怖,仿若恶鬼要吃人。
肖浅止愤怒道:“嫡母,你不问青红皂白打我便是,怎敢侮辱我娘?!”
亲王妃走进柴房,高大的身躯,给人带来了窒息感。她垂眸看着肖浅止,恐怖地一笑,说:“我有何不敢?!”言罢,竟是一抬手,直接反手一个巴掌,掴在了苏女的脸上,将她打得撞到柴火堆上。
柴火堆倒塌,如同棍子劈头盖脸地砸在苏女的身上,她只能抱着头忍受,却无法躲闪。
肖浅止眼中的血丝瞬间上涌,挣扎着要去救苏女,却只能从长凳上翻滚到地上,如同遍体鳞伤的瘫软虫子,努力爬向苏女:“娘!娘!”
亲王妃一脚踩在了肖浅止的屁股上。
肖浅止没有设防,发出痛苦的惨叫:“啊!”
亲王妃碾压着肖浅止的伤口,让鲜血再次流淌而出,湿了一地。她冷冷地说:“你心疼那个贱人?好,你心疼她,那就说出来,到底是谁杀了遥儿?!说出来,我就放了她。”
肖浅止哆嗦着,不语,清透的眸光中,却渐渐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好似一沉薄雾,让人看不清楚。
亲王妃继续踩他,威胁道:“不说?很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馋你娘这个贱人的身子?”
肖浅止一僵,努力转过头,看向亲王妃,满眼的不可置信。
亲王妃诡异地一笑,说:“你放心,我做事素来干净利落,绝对不会让王爷抓到把柄。不过,就算王爷知道,又能如何?!你们杀了我的遥儿,杀了他唯一的嫡子!他只会恨你们!厌恶你们!来人啊,把那个贱人拉出去,送到军营里去,犒劳一下那些臭男人们。”
肖浅止突然发狂,竟掀开了亲王妃的脚,抱住了她的腿,一口咬在了她的大腿上。
恨!他是真恨!
亲王妃吃痛,嗷嗷惨叫,举起大拳头就砸向肖浅止。
肖浅止被砸得眼冒金星,却也不曾松口。鲜血的滋味在口中蔓延,竟奇迹般减缓了他身上的痛苦。
亲王妃一把抽出佩刀,就要去砍肖浅止。
苏女挣扎着从柴火中爬起身,直接抱住了肖浅止,竟以肉身替他挡刀。
亲王妃确实失去了冷静,但她并非一点儿都不怕王爷。而今这般作为,不过是因为痛失爱子,既不想让任何人好过,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可若真杀了苏女,她也怕无法交代。
如此一眨眼的功夫,亲王妃也来不及收刀,或者说,她潜意识里就想拉着所有人给肖遥陪葬。
刀子刺进了苏女的后背,悄然无声,但拔出的时候,伴随着血液喷涌,似乎发出了噗地一声。
苏女望着肖浅止,笑了笑,说:“当真不应该让你回来。”身子轰然倒地,躺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肖浅止望着苏女,竟仿佛丢了魂魄,不哭不闹不喊,只是望着她,甚至还有点儿不敢置信,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会替自己挡了一刀?
刀子仍在滴血,滴答滴答落下,亲王妃却愣了片刻。
突然,肖浅止仰天嚎叫起来。那声音,透着一股子无法言明的情感,有悲凉和愤怒,有痛苦和不甘,还有噬骨之痛!
肖卫见事情不好,立刻上前,查看了一下苏女的气息,发现她还一息尚存,忙对王妃说道:“还有气。”
闻听此言,亲王妃的眼皮子抽动了一下。
肖浅止也仿佛被砍碎了梦魇的枷锁,一把抓住了王妃的裙摆,说:“救她!救她!我说……我什么都说……”
亲王妃攥紧手中的刀把,将其收入鞘中,对肖卫点了点头。
肖卫抱起苏女,大步离去。
肖浅止望着肖卫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他才闭上眼,整个人虚脱在地上,如同一滩血色烂泥,反复重复着两个字:“我说……我说……”
那两个字,轻得不能再轻,却也重得不能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