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已经不太礼貌了。
桑年语气不善，“有什么事情么？”
“在下是济安堂堂主没错，今日寻桑大小姐并非故意，只为问一张药方。”
男子伸出手，将一张薄薄的丹方递到桑大小姐面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桑大小姐能制出那么多丹药，不知对这张丹方上的药丸可有所涉猎？”
桑年接过手，瞧了一眼。
只一眼，她眉头便皱了起来，“无根土，天生水……你当我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不成？”
既是丹方，便该由药物组成。
男子递过来的丹方上，前几味便是乱七八糟不知何物的玩意，更不用提后面的药材了。
什么天山雪莲，千年人参，万年灵芝。
这些药材，就是西潭国国库都不一定拿得出有这年份的。
她是正儿八经炼药的医师，不是那种哄人吃了药可以长生不老的骗子。
男子并未生气，只是问，“你是说，这药方不是真的？”
“且不论是不是真的有前面这几味药的存在，就说这上面的药材，普天之下没有几个药师能够凑齐。”
桑年将药方还给他，没好气道，“如果公子寻我只是为了问这不知真假的药方，那小女只能说，炼不了，您另请高明。”
看着桑年快步离开的背影，男人垂眸扫了一眼手上的药方，皱起眉头。
“主子，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身后的小厮小心翼翼询问。
男子拧了拧眉心，将药方丢过去，“让济安堂的药师去寻年份相近的药材，先炼着看看。”
“实在不行……再想其他的办法。”
如果不是着急，他也不会挑着人家下葬这种日子来堵人。
可老四那边查得太紧，再查下去，就水落石出了。
如今老大老二势均力敌，可以互相制衡。
老大被贬，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老二一家独大，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鹬蚌相争，才能渔翁得利。
男子这边还在琢磨如何处理，那边，桑年已经走出了老远。
“兰茉，你是不是知道，济安堂的堂主是谁？”
桑年眼睛看着脚下的路，语气并无多大波澜，却听得兰茉咯噔一声，“……是。”
她并非只是四皇子手下一个简单的婢子。
四皇子为人正直，在他手下的奴婢，大多都是他每次出京巡查时被解救的女子，不是家道中落被卖到青楼的，就是被匪徒绑走，名声尽毁无法再回家的。
这世道，损了名声的女子难以继续活着，总有那么些人会指指点点，让她们无地自容，甚至不堪重负自求解脱。
她在四皇子手下学了很多东西，四皇子挑选她和兰茵给桑年，也并非随意指定。
她们是他麾下最好最出色的婢子，四皇子对桑年当真是上了心的，想将她好好呵护在他羽翼之下。
“是六皇子吧。”
桑年勾唇微微一笑，“虽然蒙上了面，声音我还记得。”
她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短期内听过的声音，若是认不出来，那她也太笨了。
方才那男子的声音，和濯选那日听到的六皇子声音，一模一样。
加上济安堂的纹徽，乃是一株玄幽草。
六皇子名为玄，他今日所穿的墨紫对襟锦袍上有皇菊暗纹，乃是苏州织造局特供给宫中贵人所用。
如此种种推测下来，除了六皇子喻瑾玄，不作他想。
她是凭借今日一面之缘才推测得知，那兰茉又是如何知晓的？
见桑年的目光凝着她，兰茉不敢藏私，和盘托出，“之前京中曾有命案牵扯到济安堂，四殿下发现当中有皇室手笔，便没有惊动大理寺，而是自己暗中查探。”
“奴婢当时为四殿下做事，帮忙核查，意外发现济安堂的堂主是六皇子殿下。”
“大小姐让奴婢去济安堂卖药时，奴婢曾想说，但想您只是卖药，并不想与济安堂牵扯太多关系，这才自作主张瞒了下来，请大小姐恕罪！”
兰茉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满是碎石的泥土地面上。
桑年微微皱眉，“起来吧。”
她本就和济安堂没什么干系，如今知道是六皇子的产业，也没什么。
谁没有点不为人知的事情。
正如她瞒着桑家人在学医，六皇子今日见她时带了面具，显然也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让人知道他还有这等私产。
只是，六皇子为何这般突兀的找上门来，又给了一张莫名其妙的丹方？
桑年心生疑惑。
回了桑府，桑年第一时间将六皇子给她看的丹方默写了出来。
无根土，天生水，七星花，龙胆草，祁连籽，天山雪莲，千年人参，万年灵芝。
后面几味药材，桑年没见过也听过，唯有无根土和天生水不知是何物。
桑年皱着眉头细细琢磨，就听门一响，兰茉推门走了进来，额头上还缠着布帛，掩住了磕头磕出的伤痕。
“大小姐，四殿下得知您今日遭遇，想要过府来看看你。”
兰茉头垂得低低的，“奴婢也已告罪知情不报一事，殿下说……想亲自与您解释。”
桑年扬了扬眉。
喻瑾澈是潭文帝的得力臂膀，日理万机。
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喻瑾澈竟这般上心，亲自过来与她说。
光有这态度，已强过他人数倍，她很开心。
得了桑年允许，不多时，喻瑾澈匆匆而至。
他站在听风轩的门口，却没有进来，只克制地敲了敲门。
即便是未婚夫妻，也应恪守礼仪，不能随意进入女子的闺房。
桑年回过头，瞧一向淡然严谨的喻瑾澈，脸上难得露出拘谨之色，两只靴子挨得很紧，不敢越过听风轩廊下半分，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心知说不动他，桑年索性引他去了听风轩外的竹林。
“你找我有什么事，四殿下？”
喻瑾澈目光深邃，紧紧地盯着她，似乎想要从她面上捕捉什么。
待确定她此时模样不似生气，喻瑾澈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言语间略带局促，“兰茉知情不报，原是我的错处，你若生气了，应该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