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年收了手，看向了身旁片刻不离的丫鬟，“你们小姐喝的是什么药？”
“回桑大小姐，是府医开的方子，说是可以聚气凝神，帮助二小姐早日醒来。”
小丫鬟声音有些发怯，桑年不由多看了她两眼，语气骤然一沉。
“把药渣拿来。”
那小丫鬟骇了一跳，有些慌张，“药，药渣，没有了……”
桑年勾起唇角，缓缓起身。
她比那小丫鬟要高一个脑袋，此刻站起身，看着小丫鬟的眼神越发威压，“怎么会没有了呢？没有药渣，就把还没煎的药材拿来给我瞧瞧。”
“……”
小丫鬟的眉目间，流露出一抹不知所措。
谢林夫人说，那药吃不死二小姐，只会让二小姐慢些醒来。
这个桑大小姐看着年纪不大，想来也认不得什么，她把药材拿过来，应该也不会发现什么端倪吧？
哆哆嗦嗦地奉上药包，小丫鬟脚步微挪，似是想要离开。
“站着。”
桑年言简意赅，另一只手已经打开药包，将药材尽数摊在桌上。
然后，从中拎出一味药材，冷笑一声，“我说谢二小姐怎么醒不过来。”
“你刚才说，药是府上大夫开的，话既是你说的，那你便在这候着。”
桑年说完，扬声朝门口道，“谢大公子，还请你们府上大夫过来一趟。”
谢斯炀闻言吓了一跳，见屋中桑年的表情沉冷，又见桌上凌乱散了一桌的药材，大概猜到是药材出了问题，立刻吩咐小厮，“去请大夫过来，就说二小姐看着不太好，请他过来瞧瞧。”
那小厮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带着府医匆匆而来。
那府医约莫四十多岁，身形有些佝偻，一双眼略带浑浊，看着桑年的眼神含着小心，“请问您是？”
桑年不答，只点了点桌上的药材，“这药，是你开的吗？”
“是啊。”
府医走上前，拨弄了几下药材，“这药的确是小的所开，二小姐久而未醒又毫无病症，小的觉得，二小姐或是精气不足，才导致一直昏迷，便下了这药方。哎？这味药，小的并没有加过啊。”
说着，府医指了指药材中，方才被桑年拎出又丢回去的曼陀罗，惊道，“二小姐这几日的药里，都掺了曼陀罗吗？这可不是调养的药材啊！”
“可，可是，药拿过来就是这样的！”
原本一声不吭的小丫鬟，听了府医的话，面色越发白了，只颤声辩驳，“奴婢都是一副一副煎的，药里本就有曼陀罗，定是你加的，又不承认！”
府医哪能允许一个小丫鬟污蔑她，立时据理力争起来。
可这种事情，没有证据，的确不好定论。
桑年眼珠子轻转，突然朝着门外的桑夜开口，“小夜，之前长姐让你帮忙养的药蜂王可还在？”
桑夜微微一怔。
长姐从未让他帮忙养什么蜂王。
看了一眼桑年的表情，他心领神会，很快接上，“还在，小夜还用小蜂箱随身带着了，长姐可需要用上？”
“嗯。”
桑年慢条斯理，“这药蜂王以各种药材花朵喂养长大，最喜曼陀罗的花蜜，眼下正好派上用场。只要放出来，看看它往谁身上飞，便知道谁碰过曼陀罗。”
这话一出，谢斯炀和桑夜的表情，都有一丝丝的扭曲。
两人到底家教良好，硬生生将脸上的微妙，忍了下去。
再观府医和小丫鬟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
府医一脸震惊的看着桑年，唇瓣微动，“那个曼陀罗……”
曼陀罗虽能入药，但它的植株有毒，花蜜毒性最强，别说蜜蜂了，蝴蝶都不肯在上面落脚啊！
这桑大小姐，她懂医理嘛，哪有什么药蜂王，听都未曾听过！
然而，不待府医吐槽。
小丫鬟扛不住害怕，扑通跪在了地上，整个人抖成了筛糠，不打自招，“奴婢，奴婢不是故意在药里放曼陀罗！是二夫人让奴婢这么干的！”
府上的大夫人是谢夫人，二夫人，自是那谢林夫人了。
谢斯炀神色一凛，“来人，把雨霖阁看守起来，我把夫人请过来之前，谁也不许踏出一步！”
很快，谢夫人被他亲自搀了过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
谢夫人走得跌跌撞撞，一双眼已红得像兔子般，看见桑年，她便挣扎着推开了谢斯炀，一把抓住桑年的手，“桑大小姐，斯炀说，你有办法救霖儿，可是真的？”
来的路上，谢斯炀已将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
知道是桑年发现了府上给谢姒霖服用的药汤不对劲，谢夫人恨不得给桑年磕个头。
“我就这么两个女儿，霖儿自小体弱多病，若她有什么不测，我，我也活不下去了！”
谢夫人的身体也极为虚弱，几句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桑大小姐，还请您救救霖儿！”
桑年忙将谢夫人扶起，和声安慰，“放心，谢二小姐的身体无恙，她身子骨并不差，只中了少量曼陀罗的毒，一碗绿豆汤解了便可。”
曼陀罗花带毒，但也有麻醉镇静的作用，晒干的曼陀罗花，就是蒙汗药的原材料之一。
谢姒霖摄入的量不多，就如服用了蒙汗药，所以一直昏迷不醒。
如果一直用药，曼陀罗花的毒素累积，时间长了，定会致命。
反之，只要停了药，不多时就会醒过来，无需多加治疗。
得了桑年的吩咐，很快有小厮将绿豆汤呈了上来，谢夫人亲自动手，喂谢姒霖喝了下去。
待汤喝完，谢姒霖手指动了动，正好悠悠醒转。
“娘亲。”
睁眼看见自家母亲憔悴的神色，谢姒霖一脸不可置信，抬手抚上谢夫人的面容，“娘亲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憔悴？”
“霖儿，你终于醒了！”
谢夫人又哭又笑，紧紧的搂着谢姒霖，“醒来便好，你失足落入水中，一直昏迷不醒，娘以为你再好不了了！”
谢姒霖迷茫地眨了眨眼，片刻，眸中渐渐恢复清明，“我想起来了。”
“我不是失足落水，是谢姒霓把我推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