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虹化命,王佐之才。
三世之身,不得好死。
以姚千修今时今日的修为,堪称集百家之大成,神州大陆整个天地之间的修士,以他为诸法皆通,当年姚千修与风家老祖宗交情甚好,因而对于外人眼中神秘莫测的风家天机算,其实他原也是会的,只是老人这些年游历人世间,又且历经了第一次末日灾劫,可谓是饱经风霜,因而对于神州大陆的未来,老人并不愿知道他的结局,但虽想法如此,有些事情,总总该有人去做。
风家老祖宗曾经说过,天机算乃是窃取天地大道,将未发生的命运强行测知,如此这般,是要拿命数相抵的。
否则以那位风家老祖宗的绝世修为,又怎么可能那么早早的英年早逝。
天机算需要用命数来抵这件事情姚千修在百年前便已经知晓了,但是眼下神州大陆局势诡谲,以老人几百年所经历的风风雨雨都不曾看透,更遑论是其他人,老人心中难安,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耗费了几十年的闭关修为,终于测出了这十六个字。
三世之身,不得好死?
姚千修双目盯着藏书阁中的天机棋盘,看着那血色汇聚成的蝇头小楷在下一刻缓缓消失,久久不得其解,而骤然丧失那么多的功力,姚千修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三月之后,南海姚千修出山下海,牵着一头小毛驴,一路行至不周山,老人在山顶之上遇到了从天而降之人,此子尚且年幼不谙世事,然全身经脉因为被卷进空间疾流中,全部撕裂断了,老人仰望虚空,看少年来时之路,只察觉到长空之中有一道长虹掠过一闪而逝,掐指一算,便知道了这孩子便应了天虹化命王佐之才一说,至于三世之身不得好死,老人不知为何解,却也不急在一时。
转眼之间,十四年很快
过去,曾经的孩子变成了少年,老人给了他一个名字,陈白帝。
那一日后,陈白帝折梅下山,而老头姚千修,则孤零零的死在了罗浮山中。
千年春秋,万古逍遥。
姚千修此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却唯独不曾为自己真正活过。
……
镇西王府,三层楼阁主楼之内,陈白帝脑中闪过过往前尘种种,悲从中来,手中三十六斤重剑如无重量一般,挥洒自如,顷刻之间,便斩断了一根粗如女子细腰的柱子,脚下用力踢出去,瞬间撞到四人,陈白帝飞身跃起,一只手臂扣在了二楼栏杆之上,手臂劲力向下一压,接着这股力量直接上了二楼。
当年北冥剑庐大泽湖之中,陈白帝体内天生剑胚之气气冲斗牛,一瞬之间得三十六把名剑认主,其中便有大泽湖三千名剑之首白帝,而想来,老人后来给他所取的新名字,便是以此契合那把剑罢了。只是当年离开之后,剑道宗师剑七十二曾言,在陈白帝没有足够实力之前,是用不了白帝之剑的,只有当他的修为真正到了一定的层次,白帝之间自然会自万力而来,与陈白帝并肩作战。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白帝之剑之中已经形成了上古剑灵,剑灵一旦认主,除非主人魂飞魄散,否则绝不作为第二人用,陈白帝听着老头在耳边说起这些之后,便点了点头,因而那把已经有数十年不曾入世的白帝剑至今仍旧躺在剑庐大泽湖之中,安静等待着主人能够召唤那一天。
陈白帝当下稳稳站立于二楼之上,看着那些迅速围上来的护卫兵,突然双手握剑,丹田气海中的真气汇聚在双手之上,而后沿着掌心迅速聚集在铁剑剑神之上,这主楼之中的几百士兵紧接着便是看到了一道刺眼的光芒。
“这人竟然生出了剑芒,怎么可能,
整个洛水城中,除了我家世子有此功力境界,再无第二人,这少年究竟是谁?”护卫兵总队王五念头急转,怎么也想不清楚镇西王府怎么会招惹上这样一个人。
镇西王府虽然坐落在洛水城中,但距离那十三座岳江阁楼却并不太近,自家少主唐奕在校武台上被人折断一手一臂之事才发生不久,这些护卫兵也尚且没有来得及去查,因而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本来就是镇西王府此刻最大的敌人。
“你究竟是谁?”王五右手手筋已经被挑断开,再也提不起武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说话,他看着后者说道:“阁下身手非凡,我三百护卫兵并不是阁下对手,但还请阁下明白,此处乃天子脚下,你这般乱来,即便是你今日能够出的了镇西王府,明日整座洛水城都会全城通缉你,你插翅难逃,阁下一身修为不易,何必要与我镇西王府为难呢?”王府提了一口气,大声说道。
陈白帝偏过头,冷冷盯着这个护卫兵总对一眼,冷漠道:“看你这般说话,想来是不知道你王府中的二公子便是损在我手上吧?”
王五额上青筋一跳,抬头道:“你就是陈白帝?”
“正是。”
“校武台上的比试乃是天启玄门大开之时由林提督所定,校武台上生死自负,况且,败的是我家公子,你却毫发无损,就算是要报仇,也当该是我们,可是我镇西王府并没有任何报复之念,阁下却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是为何?”
陈白帝手中长剑此时已然插入了二层楼阁之中,他不在言语,双手猛地一转,刹那之间,那本来依附在铁剑之上的青色光芒突然四处冲裂开来,整座二楼的回廊便沿着陈白帝脚下坍塌了下去,砸在众人头顶。
陈白帝拔出长剑,在楼层坍塌的时候,早已经纵身上了第
三层,冷声道:“这话,我正要问唐奕呢!”
这镇西王府当真是极大,主楼之中每层都有数十个卧室,也不见陈白帝如何寻找,上了三层之后直接奔着东北方向的一座最大的门庭奔过去,一脚踹开,飞身进去了。
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的找到那一处的房间,是因为陈白帝在刚刚踏入这座主楼的时候,一剑斩断了大厅之上的“中则不择”四字的大匾,从而牵动主厅上空隐藏的铜铃,红色金属丸敲击在铃铛铜片上的时候,这整座镇西王府的三百护卫兵便是一瞬间齐刷刷的冲了进来。
这三百护卫兵虽然没有上过西边的战场,但是队长王五却是实打实跟随者唐庆之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自然知道如何训练这些士兵,而陈白帝何等聪明,目光从那些士兵所摆下的阵型来看,便知道其一举一动,都是在若有若无守护着某一处方向,陈白帝神思凝定之下便是明白,在那一处方向,定然是存在着唐家最为重要的人,否则这三百护卫兵不会做出如此龟缩之势,鲜少进攻。
因而陈白帝一路向东北杀过去,踏破了其中一扇门,发现其中并无人在,而后便直上二楼,使得整座回廊坍塌,二楼同样并无人在,那么既然如此,便只是剩下第三层楼了。
陈白帝当下没有任何犹疑,飞身而入了那最大的一扇门庭之中,便看到了躺在病床之上面目苍白的唐奕,陈白帝抖了抖手中长剑,轻轻挥动,大门重重阖上。
那原本正端着汤药伺候唐奕的小侍女突然听到巨大破门而入的声音时,受了惊吓,手上一抖大半碗汤药便尽数倒在了唐奕的身上,汤药很是炽热,唐奕痛彻心扉,狠狠一脚便将这侍女踢飞。
不过才十二三岁年纪的少女一声惨呼,便直直倒飞出去,额头碰到了案
几一角,鲜血汩汩直流,晕死了过去,唐奕正欲破口大骂,便看到了那突然站立在一旁的身影。
那人身穿着一身玄色袍子,面容苍白,浑身上下满是血气,隔着一丈多远,唐奕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味,而那人,正以一种看死人的目光冷冷瞧望着他,而手中,紧握住的那把重达三十六斤的长剑之上,有鲜血正从上面缓慢流淌下来,唐奕发誓,他真的在那一刻,听到了血珠落地的声响。
漫长的时间过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唐奕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更是如纸一般,一戳即碎,如果说三日之前,唐奕对眼前这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那么三日之后的此时,整个洛水城,唐奕所最害怕的人,便是这眼前的陈白帝了。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陈白帝的可怕之处,只有真正交手之时,才能够感受到那种冰冷的几乎凝聚成实质的杀气。
岳江阁楼之下,唐奕与陈白帝交手前后拆了两百余招,看似你来我往不相上下,但其中苦果自然只有唐奕自己知道了,在最后那一刻,陈白帝故意受了他一拳,那蕴含着唐奕整整十五年凝聚出的真气,被一股脑全部送进他的胸膛处时,便是有若泥牛入海,再无动静。
那庞大的玄气本来可以一击必杀,却生生破碎了,唐奕本来满脸的欣喜,在那一瞬间,彻底僵在了脸上。
他不明白,即便是自己的亲哥哥唐荆轲在硬生生承受那一拳之威都要身受重伤,对方怎么可能却相安无事。
但这样的事情,就眼睁睁的发生在他眼前。
那一刻,唐奕便是彻底败了,他所拥有的整整十五年的强大自信心在那个男人面前,完全崩塌了。
然后,他断了一腿一臂。
败的没有任何悬念。
陈白帝,成了唐奕这辈子最可怕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