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当真这样说？”
“回大将军话，奴婢在文渊阁的同乡可是听得真真的呢，就在将军您走后不久，陛下就说了那番话。”
何荣打量着李聿的脸色，到底是比先前回明德殿的时候和缓了不少，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好歹这位爷的脾气过去了。
“何公公，陛下回来了。”
宫女站在屏风外头轻声细语，何荣哎了一声，正想和李聿还说些什么，就见李聿挥了挥手，没什么好气：“行了，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吃人不成？”
何荣哭笑不得。
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何荣回头望去，行了个礼，“奴婢见过陛下。”
“出去吧。”
赵清珵站在原地，歪着脑袋打量着李聿，朝何荣看了一眼，“过半个时辰再将朕的药端过来。”
“陛下……”何荣心知陛下又要赖药了，他冲着李聿的方向硬气地说道：“李将军吩咐过了，陛下您的要误不得时辰！”
赵清珵似笑非笑地望着李聿，轻声细语：“这不是咱们这位李将军不理人么。”
“陛下……”何荣好容易的硬气又给缩了回去，只好巴巴地望着李聿。
“得了，你做什么为难何荣。”
坐在卧
榻上的李聿收了眼底的不快。
赵清珵走到他身边，何荣见状立马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内殿，还顺带将侯在外头的太监宫女全都喊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消失，赵清珵坐在了李聿边上，脑袋靠在李聿肩膀上，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我还没叹气呢！”李聿没什么好气，侧头望了一眼赵清珵，“别，陛下您可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润安——”
李聿咬牙切齿地将赵清珵抱在了自己腿上，恶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腰，但其实根本没用什么力。
“内阁怎么说？”
赵清珵靠在李聿的身上，语气有些倦怠，“说要先等辽东的消息。”
“在通政使司没有收到辽东的消息前，朝廷不得轻举妄动。”
“我要回辽东。”
“内阁不同意。”
“我放他娘的屁！”
赵清珵神情无奈，“阁老就是猜到了你必定冲动下要回辽东，特地说起此事，辽东诸事不明，你若在这个时候带兵回辽东，只怕没事也要生出事情来了。”
李聿压着心底的火气，“润鹤，难道你也像内阁那帮老头子那样想的？”
赵清珵沉默不语。
覆在赵清珵腰上的那双手逐渐
用力，赵清珵没有抬头看李聿，他感受着李聿的怒意，闭着眼睛缓缓靠在了李聿的胸膛。
“陛下，赵大人来了。”
“知道了。”
赵清珵从李聿身上下来，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你见同莲与我有何干？”
这便是在赌气了。
赵清珵没有与李聿争论，只是与李聿一同坐在了议事的卧榻上，赵梦跪在地上行了个礼，赵清珵朝他点了点头，“何荣，赐大人座。”
“今日召你进宫，是朕有一事想问。”
“户部尚书说如今国库空虚，此言可为真？”
赵梦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尚书大人所言，居居为真。”
“陛下如今才登基，还没来得及清点国库，倘若陛下如今已经清点过国库，便不会问出这种话了。”赵梦在户部待了这么多年，对于国库的亏空比谁都清楚。
“这些年地方税收多有拖欠，再加之连年天灾人祸，朝廷赈.灾救济，前些年章平帝在位时又大兴土木，章平初年全年税收尚有四千七百三十六万七千两，可到如今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私库呢？”赵清珵记得历代帝王都有属于自己的私库。
赵梦摇了摇头。
“摇
头是什么意思？”
“陛下，章平末年间，帝王私库便已经空了。”
李聿听了这话只觉得荒唐，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润鹤如今没有一两银子能用？”
“将军这话，话糙理不糙。”
李聿眼睛瞪得老大，“润鹤，你这还不如不做皇帝呢！”
赵梦尴尬地笑了笑，“地方税收归于国库，陛下想用国库里头的一两银子都需要内阁同意。若内阁不同意，陛下的确无权支配国库中的银子。”
明德殿内传出来一声冷笑，侯在外头的何荣听着李聿不冷不热的嘲讽，连忙嘱咐边上的小宫女，“今儿将军不痛快，你们可记牢了，别凑上去触怒了将军。”
李聿的确不痛快，从他听说辽东有事、再到明德殿内被户部尚书一通说之后便不痛快，再加之如今听赵梦这样说，他只觉得这个明德殿无比束缚。
“其实今日文渊阁内的事情下官也有所耳闻。”赵梦打量着李聿的脸色，就知道将军必定因为这事不痛快了，他轻声细语：“其实朝臣们的顾虑也并非有错。”
“如今国库空虚，再加之望都在经历了赵棣之乱，大人们都想平安无事。”
听到赵梦这话李聿哼了一声。
赵梦连忙道：“只是……只是倘若辽东真起战事了，望都必定不能袖手旁观的！”
赵梦说的是不能，不是说得不会。
赵清珵听出来了这里面的区别，他低着头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赵梦，我问你，倘若此刻朕执意与鞑靼开战，北周可否有这个底气？”
“举全国之力，勉强一战。”
“陛下，这一战不是不行，而是值不值。”
是否值得为了这一战让整个北周都置于战火缭乱之下，是否值得因为这一战让整个中原百姓都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怎么不值。”
李聿的神情坚毅，“我们辽东和鞑靼打了几十年，鞑靼就是一头打不死的豺狼，一旦让他们尝到了肥肉的滋味，他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撕咬。辽东已经退到了风阙关，倘若连风阙关都受不住，一旦辽东铁蹄踏过辽东天险之地，广阔的中原腹地将会彻底沦为鞑靼的跑马场。”
“到了那一日，北周将会彻底成为鞑靼人刀下的猪狗。”
李聿的眼中满是冷厉，“只有彻底将鞑靼人打服了，让他们连跨过湎江的勇气都没有，中原才彻底属于北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