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珵被压在地上,在赵棣手中的刀朝他刺过来的那一瞬间他颓然地闭上了双眼。
他本以为到了生死一刻脑海中会浮现许多,但就在这一刻,赵清珵脑中却突然一片空白,纷涌的尽头只剩下一个李聿在温柔而又专注地望着自己。
但是赵清珵没有想到,面目狰狞的赵棣在最后一刻竟然会选择收刀,他将那把苗刀丢在一旁,凶狠地抓着赵清珵的衣襟,狠声道:“赵清珵,我怎么会把你那个姘头给忘了。”
“如今你在我手上,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可辽东还有一个李聿,他活着,我照旧永无宁日。”
赵清珵双眸骤然放大,就见赵棣放声大笑,他坐在地上,上涌的酒气让他面色通红,陈金水慌忙走进明德殿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南翊侯被绑在地上,而陛下则面容阴翳地靠在柱子旁。
“陛下,这……”陈金水面色大变。
赵棣哼了一声,他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束手就擒的赵清珵,“慌什么。”
“陛下,城门口来报,说是麟王突然带兵攻城,现下麟王兵马已经进城了,正在往宫门口赶来。”
听到这话,赵棣望了一眼
赵清珵,他站起来恶狠狠地踹了一脚赵清珵,“怪不得!”他一把抓起赵清珵的头发,剧烈的痛意让赵清珵陡然清醒,额头上的血水滴落,赵清珵的双眼模糊,只能通过声音辨别赵棣如今有多癫狂。
“哈哈哈!你们想杀我,如今我都是皇帝了,赵清珵,你还想杀我?”赵棣一把将赵清珵抓了起来,白菊给的药效已经过了,眼下的赵清珵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赵棣的面容扭曲,“赵清珵,成王败寇,既然你们这些人想方设法要将我从龙椅上赶下来,那我就让你们亲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陈金水,派人通传辽东,就说南翊侯重病垂危,朕特召李将军回都。”
就在司礼监将赵棣的口谕传出望都的那一刻,与此同时,望都内又悄无声息地往外传了一道消息。
这个时候的望都百官都不会意识到,他们的软弱无能、对赵棣的步步后退,将会在来日给北周带来如此巨大的灾难。
而当下,深陷于赵棣掌控的官员是不会知道,赵棣的这场谋逆,对于北周而言带来的根本就不是混乱,而是毁灭。
直到司礼
监的消息通过通政使一路往辽东传去,北周各地才纷纷惊觉,望都何时多了一位敬肃帝?
赵棣是如何登基为帝的?
奏折像隆冬的雪花一样飘进了望都,地方官员、各地封王纷纷对赵棣的存在产生了疑虑,甚至已经有封王动身往望都赶来,望都官员已经彻底不知道赵棣想要做什么了,按理说他想要做皇帝,但却在登基后将望都搅成了一滩浑水,一不拉拢百官,二不惠聚民心,如今还昭告天下逼得各处蠢蠢欲动。
自从袁庭病后内阁已经成了一团散沙,袁嵩是个不顶事的,这辈子有他老子在上头撑着,他活了四十多年,依旧一事无成,现下望都大乱,百官动摇,文官登袁府大门,袁嵩也只会红着眼眶跪在他爹床前不断地喊着‘爹’。
大夫来诊断说袁庭这是气数将尽。
整个袁府一片哀戚。
内阁中除了袁庭,能站出来主事的便就是一个韩渊,韩渊带着官员来探望袁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袁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原本昏睡了好几日,却在韩渊来的这一日突然醒了过来。
他的双眼浑浊,一双手干瘦如枯柴,颤颤巍巍
地抓着韩渊的手,喊了一声‘勉亦’,两个人的眼中皆有泪意。
韩渊哎了一声,他年纪要比袁庭小一些,年轻的时候和他老师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望都中的第二个周小敬,后来经历了海家巨变,等到海之唤致仕、老师离都后韩渊就变得越来越沉默,到如今韩渊越细想往事,越觉得内阁如今沦落到如此地步,自己实在是有罪之人。
“赵棣……赵棣……”
韩渊握住了袁庭的手,“如今朝政混乱,已不是凭你我就能够挽回颓势了,光仁兄……”韩渊声音有些颤抖,他用力握着袁庭,“兄如今最该做的,是珍重自身,保养身子。”
“朝局如此,兄不必过度苛责悲痛啊!”
袁庭摇头,双眸赤红。
他只是望着窗外纷飞的暴雪,浑浊的一双眼无比平静,一滴泪从脸上落下,砸在了韩渊的手背上。
“勉亦,南、南翊侯……你……你、需尽心辅、辅佐……”
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韩渊不忍再听,他侧过头去,“我一人如何辅佐,勉亦与兄同朝数十载,来日南翊侯若登基为帝,兄既为阁老,必当侍奉在侧才行。”
“我、
我老啦。”袁庭口齿不清,但脑子却异常清明,“朝中以后,还得靠你。”
“你……你……比我果决,阁老这个位置……你、你来坐!”
“勉亦,你、你一定要尽心辅佐南翊侯!”
“南翊侯在,北周、北周才有来日!”
这个道理袁庭懂得太晚,以至于如今临死,他只剩下一个追悔莫及。
袁庭已经病得下不了床,朝中政务与他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韩渊出了袁府,才回到家傅棠雪赵梦等人便寻了过来,从昨夜开始宫里就没了消息,麟王虽然占据了城门,但却不敢轻举妄动。
“侯爷如今在宫中生死难料,韩大人,现下若直接攻城,只怕赵棣狗急跳墙,与侯爷玉石俱焚……”赵梦满心忧虑,他与于勐自从侯爷入宫后便不曾睡过,硬是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傅棠雪亦然,神情无比凝重,“昨夜长公主府燃放了烟花,侯爷必定看到了下官发出来的信号,到如今宫中都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只怕……”
众人尚在商议,门房处传来消息,说是通政使大人求见。
“韩大人,今日司礼监突然通过通政使司往辽东传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