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以为赵棣会在李府大火过后便在朝发难,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宫中无比平静。
赵棣依旧在明德殿中寻酒作乐,也没有开宫门让百官上朝,直至三日后。
司礼监才传出来消息,陛下将于明日上朝。
司礼监太监陈金水能够成为掌印是李蓉在做他的靠山,如今风水轮流转,出了赵棣这样一个不管天下名声的莽夫,用武力镇压望都文官,还将李蓉赶回了长翎殿,陈金水审时度势,立马巴结上了赵棣,如今的陈金水俨然是赵棣身边的第一大红人。
望都文官向来瞧不上陈金水的谄媚做派,在当日李蓉重用司礼监和东厂的时候文官集团和宦官集团就势如水火,如今陈金水得势,矛盾更是不断升级恶化。
特别是在宦官当道的当下,原本应该保卫皇权的锦衣卫竟然都成了东厂的走狗。
谢承这两个月不在望都,锦衣卫交到了两个同知手上,望都在经历了巨变后,那两名同知为了保全自身,麻溜地认了陈金水做干儿子,放眼望去简直成了望都的笑话。
因而当谢承办好地方差事,回望都复命被拦在望都城门口的时候,还以为是守
城的禁军在与他玩笑。
他见了戒严的城门只觉得震惊。
“还请指挥使莫,卑职不过是领了陛下的吩咐戒严城门,无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望都。”
骑在马上的谢承眉头紧皱,他扬声道:“本官奉太后旨意巡查国都四城,如今回望都奉命,就算是陛下的吩咐又如何,本官是替太后当差!”
谢承虽然不满太后当政,但如此关头,他原以为搬出李蓉便能顺利进都。
没成想禁军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开城门,语气反而更加傲慢不屑了,“太后如今重病退居深宫,尔等奉新帝旨意看守城门,任凭城下何人,无新帝旨意,皆不得开城门。”
“新帝?望都之中何来新帝!”
“谢大人。”城门口响起一阵尖锐细长的说话声,禁军正准备出言阻止,坐在轿子上的陈之亮掀开帘子,他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御赐蟒袍,头戴蹼头,手上握着一个铰金丝的暖炉,笑眯眯地望着谢承,“大人离开望都数月有余,如今望都已然换了新主,想来大人还不知晓此事呢。”
谢承看不惯司礼监的这群宦官,他这阵子不在望都正是因为不愿看这群人在
望都中作威作福。
他冷哼一声,只是喊了一声‘陈公公’,便再无后话。
“各位大人,天寒地冻,指挥使当差不易,将城门大开放指挥使进来吧。”
陈之亮高高在上地坐在轿子上,禁军知晓司礼监颇得敬肃帝宠爱,听了陈之亮的话便也没有多言,立马就将城门打开了。
城门大开,谢承眉头微皱,只觉得这座平静的望都中暗潮汹涌。
陈之亮坐在轿子中,歪着头望向谢承,“谢大人,城门已开,您还不进来么?”
谢承翻身下了马,牵着马跨上缓缓放下来架在护城河上的木桥,正当他心中疑心未消,前脚才踏进城门后,后脚陈之亮便伸手指向谢承,厉声道:“锦衣卫谢承不顾旨意擅闯城门,来人!将其拿下关押刑部大牢!没有本公公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公公……”禁军有些不敢上前,这毕竟是锦衣卫指挥使。
陈之亮一声冷哼,“怎么,本公公的吩咐你们不听,难不成还要拿来陛下的旨意么?陛下的旨意若是下来了,可就不是关押谢承一人这么容易了啊!”
“是,下官遵旨。”
敬肃帝暴行无道,登基不
过半月,宫中已经死了上百人,禁军镇守宫廷,最了解敬肃帝,听到陈之亮如此说,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只得走到谢承面前来,数十名禁军低着头,沉声道:“指挥使对不住了!”
“我是锦衣卫指挥使,你们谁敢动我!”
谢承一声怒吼,他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把拔出了挂在腰间的绣春刀,数十人将他团团围住,谢承想要翻身上马,禁军手中长矛一转,马腿被刺穿,咚的一声跪在了雪地中。
绣春刀被禁军手中的长矛挑到了雪地中,两名禁军一左一右将谢承摁在了雪地中,飞鱼服上沾满了泥浆,谢承被迫跪在陈之亮面前,尽管狼狈,脸上却满是不屑。
陈之亮笑眯眯地走到了谢承面前,身边有个小太监在替他打伞,风雪刮人,身形瘦小的陈之亮在雪地中几乎要站不稳,他见谢承跪在自己面前,冷笑着啐了他一口。
“看不起我们这些阉人,今时今日你谢指挥使还不是要跪在我面前。”陈之亮踩着谢承的手背,神情阴狠,“指挥使请吧,刑部大牢可在等着您呐。”
“等等。”
原本钻进轿子中的陈之亮突然又站了出来,他
望着跪在雪地中一身硬骨头的谢承,冷声道:“刑部大牢怕是放不下指挥使这尊大佛,既如此,那便将指挥使大人请去东厂吧。”
东厂是司礼监自己的地方,人一旦东厂,就没多少活路了。
押送谢承的禁军面露不忍,在东厂太监带走谢承的那一刻,那名禁军轻声道:“指挥使放心,末将必定想办法将您救出来。”
谢承平静地望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大人……”那名禁军还想说什么,却听见谢承一字一句地说道:“北周沦落至此,望都沦落至此,诸君……皆有此责。”
“今我死于东厂,也算是无愧于北周了!”
禁军目送着谢承被拖进东厂,眼眶通红,风雪刮过他们的身子,四肢冰凉,但胸膛却如火焰般炽热。
锦衣卫指挥使被羞辱至此,谢承被带进东厂后没多久,这事便在望都传遍了,锦衣卫的那两名同知一个名叫边文一个名叫应彬,他们都是谢承一手提拔上来的,虽然骨头软,但对谢承却是忠心的很。
如今谢承被陈之亮带进了东厂,边文和应彬自然坐不住。
天都擦黑了,他们还冒着风雪去了陈金水在宫外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