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筠是被拖回风阙关的,他跪在冻土上,望着孟方平被长枪捅成千疮百孔的尸首,悲恸大哭。
“大帅,大帅!”
将士们将戚筠从地上拉了起来,荒尸千里,举目望去满是硝烟过后的荒凉,横七竖八的尸体被随意地堆在了一旁,风阙关下狼烟四起,这是鞑靼人首次跨过五大营,兵临风阙关下。
“报——”
冷寂的议事厅内响起了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报——卫兵营失守!卫兵营沦陷!鞑靼来犯!”
继三沙营和玄甲营后,三沙营也被鞑靼占领了。
风阙关真真正正成为了最后的守护。
站在关上用琉璃镜远眺,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卫兵营上的辽东军旗被斩断,属于鞑靼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冻土之上的鲜血凝结成了冰霜,戚筠沉默地看着远处,沉默冷厉。
他手背上的伤口正在不断滴血,军医走上前来想要包扎,被戚筠挥了挥手赶走了。
孟方平战死,军中上下全都知道,孟方平乃是戚筠的心腹,此前戚筠被关望都刑部大牢,孟方平同样被关押在晋城大牢之中,如今戚筠一朝重回辽东,孟方平也被他从晋城带了出来。
孟方平
的死让戚筠变得格外沉默,没有人知道戚筠到底在想什么,自从这趟从望都回来,戚筠就始终游离在军部之外。
没有人信任他,李聿光明正大地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在风阙关做的每一个决定,都经过了李聿李青山等人的商量,只有他们点头,戚筠才能继续,李聿明目张胆地告诉所有人,他不信任戚筠。
说来也是可笑,军部尚且如此,无法做到团结一致,眼下的败仗似乎也情有可原。
议事厅内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李青山满脸怒气,“他娘的鞑靼人想要将我们摁死在这个冬天,那就打!咱们辽东不是吃干饭的,就让鞑靼人这样在我们头上撒野,你们谁忍得了?”
没了一个三沙营已经是辽东的奇耻大辱,如今又被鞑靼人夺去了卫兵营,整个辽东的防线都快被鞑靼踏烂了。
“怎么打?”老将不满地看向李青山,“军中正是像青山将军这样贪功冒进的人太多,才屡屡打下败仗,倘若从一开始咱们就以退为进,防守为主,也不至于让鞑靼人接二连三的夺走营地。”
三沙营是最先丢失的营地,李青山身为三沙营主将,自然而然会成为
军部的众矢之的。
李青山性格本来就直爽,再加上眼下频频败仗,他更加没有什么好脸色,对着那个和他呛声的将军扯着嗓子道:“你行你去啊!鞑靼人来犯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冲前锋率领大军抵御鞑靼,现在在这里说屁话,我告诉,老子才不惯着你这个臭毛病。说不出来人话就给我滚出去!”
军部有不少老人,如今年纪上来了既没有像棠伯一样退居后方,也没有像李震一样披甲上阵,他们仗着自己是沙场上浴血奋战的老将,坐在风阙关的议事厅中指指点点。
“李青山,你怎么说话的?好歹你也要喊我一声伯伯!”
李青山哼了一声,没有什么好脸色,“伯伯?沙场之上只有将帅,李青山?我才是要问你怎么说话的,好歹你也要喊我一声李将军啊。”
李青山大刀金马地坐在凳子上,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抬头看向李震,“老侯爷,下次鞑靼人要是再来,我自请下风阙关迎敌。”
“鞑靼人暂时不会来犯了。”
李青山看向李聿,“为何?”
“鞑靼已经占领了卫兵营,在这过去的几十年来都是前所未有的事情,马上就要迎来
辽东最严寒的时候,就算铁木完烈一心想要跨过风阙关,面对狂暴的风雪,他也只能停下来。”
“等到来年春天……”李聿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后面的话却是谁都心知肚明。
等到来年春天,鞑靼人就会跨着他们休养了一个冬天的战马,嚣张而又激进地彻底冲破辽东的防线。
这个冬天结束,将会是辽东有史以来最大的毁灭与灾难。
在这之前,他们必须做出改变。
“那……”李青山凝望着李聿,“难道我们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不。”
李聿的眼中满是冷毅,他那张年轻桀骜的脸上充满挑战,他掷地有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们接连吃了败仗,再拖下去等到明年春天,面对士气高昂的鞑靼人只会更加不堪一击。”
“所以?”
“所以,”李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需要在明年春天到来之前、在辽东最严寒的暴风雪下,将鞑靼人打败在这个冬天。”
“半个月后辽东将会迎来每年冬天最狂暴的风雪,到那时候,辽东将会全军出击。”
“李聿,你要在辽东最冷的时候进攻鞑靼?”李青山大惊失色,他扬声道
:“这不可能,到那个时候别说行军作战了,就算站在冰天雪地之下,将士们里面就会被冻得拿不起武器。这根本就不是打战,这是在和老天爷抢命!”
辽东的冬天实在严寒,又实在漫长,在漫长的寒冬期下十二月的暴风雪格外瘆人,草原深处会在每年的十二月刮起飓风,飓风卷席着暴雪,似乎要将草原上的一切生灵吹向荒原的尽头。
就算是天生野蛮强悍的鞑靼人,也不会选择在十二月进攻辽东。
他们抢走了卫兵营,偃旗息鼓,足可见他们已经准备停止战争打算在卫兵营度过严寒的十二月。
李聿的态度坚决。
就在所有人都犹豫的时候,戚筠站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一杆断了的红缨枪丢在桌上,“我投一票。”
“干他娘的。”
就连戚筠都站出来了,李青山更加不可能输给他,他立马将自己的玄铁大刀丢在桌子上,乓的一声巨响,所有人的心头一阵猛跳,“老子也同意,干他娘的!”
“小李聿,下一次出战,你我二人一定要在鞑靼人的刀下分出一个高下!咱们就比,谁割下来的鞑靼人的脑袋多如何!”
“好。”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