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靼在护城河对岸拉来了一排发石车,一颗颗巨大的石块往城墙上投掷,站在墙头搭弓射箭的将士只得退避回防守台,烽火台上浓烟滚滚,城墙之下鞑靼人正在争先跨过冰封的护城河。
“夫人,可要我等将护城河的踏板重新放下来?”
李敏摇头,她骑在马上,梨花枪背在了身后,手中提着一把小巧的弯刀,“不用放,今日我就要让咱们晋城冰封的河面成为鞑靼人的修罗场!”
护城河平坦开阔,马蹄上不去,在河面上只能尝试近战。
身子贴着身子进行肉搏,这是他们中原人的强项。
李敏一声呵斥,扬声道:“弟兄们,随我出城杀敌去!”
鞑靼人的战马跨不过护城河,他们放弃了高大的马匹,下了马,手中拎着重达百斤的流星锤,贴在冰面上躲避从城墙上射下来的弩箭,横跨这条冰封护城河,打开这座紧闭的城门,辽东便是他们的了!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队鞑靼人中,领头的会是鞑靼的新大君铁木完烈。
铁木完烈隐匿在人群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趴在冰面上,众人掩护他,就在铁木完烈即将横跨护城河之际,紧闭的城门突然开了!
数百人组成的队伍带着雷霆之势从这片暴风雪中冲了出来,他们手持大弩,没隔几步站一人,刷刷刷,万弩齐发,弓弩在风雪中显现出霜寒之意,漆黑的弩箭刺破风雪,射在了鞑靼人坚硬无比的盔甲上,铁
木完烈趴在雪地中,哈哈大笑,“你们中原人是在给我们挠痒痒吗!”
鞑靼坚硬的盔甲让他们无坚不摧,他们在风雪中无所畏惧。
李敏率领百名李家护卫冲出了城门,他们骑着在辽东风雪天下培育出来的战马,冰封的护城河鲜血四溅,李敏手中的弯刀艰难地带走鞑靼人的头颅,鞑靼的盔甲让李敏找不到漏洞,他们手中的弯刀没有用武之地。
轰!
流星锤朝李敏所骑的马腿砸过来,一声嘶鸣划破天际,李敏整个人从马背上跌落,说时迟那时快,李敏唰的一下抽出了插在背上的梨花枪,反手朝风雪天一划,梨花枪捅穿了距离她最近的那个鞑靼人,哗啦——喷涌的鲜血溅在她身上,跟着她出来的护卫齐声叫好。
李敏没有认出铁木完烈,但是铁木完烈却认出了李敏。
铁木完烈的目光逐渐变得冷毅,他缓缓从雪地中站了起来,格桑草原赐予了他犹如天神的体魄,他是草原的儿郎,铁木完烈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敏,缓缓笑了出来。
李家人。
厮杀,无止境的厮杀。
李敏握着梨花枪的手在发颤,手中的弯刀蜿蜒流淌着黑血,刀刃翻卷,李敏看了一眼死伤惨重的战场,当机立断,怒吼道:“回城!”
护城河上的弩队掩护他们撤退,齐发的弩拖慢了鞑靼人的追击的步伐,城门大开,李敏率先冲进了城内,身后跟着几名提着流星锤追击而来的鞑靼人,断后的几名护卫死守城门,鞑
靼人杀红了眼,流星锤将城门口的那几名护卫砸成了肉泥。
李敏面不改色,进城后第一件事便是让管家回府,将赵清珵留在李府的那几十支鹰棍取来。
“鞑靼人的盔甲太坚硬了,弯刀刺不穿,长枪捅不烂,只有润鹤留下来的鹰棍能够搅烂他们最软弱的喉管。”
“半个时辰后,继续随我出城!”
“母亲,换来出城吧,咱们府内的护卫都是精锐,我大可以率领他们打退鞑靼!”
李萍眉头紧皱,她望着李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乞求她。
听到这话,李敏愣了愣,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在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竟然还笑了出来,她一把丢掉了手中早已用烂了的弯刀,从衣角撕下来一块破布擦拭梨花枪上的血痕,“萍儿,过了今天,辽东会以我们为豪,天下女子都会以我们为豪,你的两个妹妹正在死守南门,今日你也要死守这座城,听到没有!”
“母亲!”李萍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这样慌乱。
望着决绝的母亲,她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恐惧。
“城外都是鞑靼人,你们想要出城,那就是去送死!”李茵站在城门口声嘶力竭,她和数十名守着城门口的护卫都要被人流冲散了,嘈杂下不知谁啐了李茵一口,高怒声怒骂:“当年麟王打到风阙关,咱们辽东就死了许多人,今时今日鞑靼人打了过来,咱们哪里还有活路!你们李家无能,连一个风阙关都受不住,不把我们百姓的命当
回事,那我们就自己逃出去!我们往望都逃啊!望都有皇帝,肯定不会出事的!”
李茵被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有人往她身上砸石头,护卫既要护着李茵,又要用身体建出一道人墙。
李茵脾气火爆,可在这个时候,她却知道怒火无用。
她深呼吸一口气,忍受着百姓的唾骂,一字一句坚毅开口:“此时此刻,我的母亲正在前线率军作战,我的大姐正在死守城门,小妹就在南门口,倘若鞑靼人攻进晋城,那也只会是因为我们李家人都死绝了!各位,我们李家镇守辽东百年,今日鞑靼跨过风阙关兵临城下的确是我们李家的疏忽,还请各位相信我们,只要李家有一个人还活着,鞑靼人的铁蹄就她不过晋城大门!”
李茵话音才落,站在南门上的李荔一声怒吼,“李茵,开城门,我要出城杀敌去了!”
城墙上源源不断的鞑靼人往上攀爬,李荔望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只觉得像是黑色的潮水不断朝她涌来,头皮发麻。
“开城门——”
沉重的吱呀声揭开了惨烈的序幕。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李敏和李荔两母女同时杀出了城门,一条护城河围住了晋城,在今日,这条护城河也成为了冰原下的修罗场。
手持鹰棍的李敏打头阵,冰原上马蹄打滑,他们便放弃了骑兵作战,鞑靼的盔甲坚硬,但与此同时给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笨拙,近身作战的优势便显现了出来。
李敏的身姿灵活,鹰
棍比起她的灵活强更加轻便,尖锐纤细的铁钩勾住了鞑靼人的脖子上的软肉,捅进去,用了一提,便是鲜血四溅血肉模糊。
“夫人,今日一战,我等便要称呼您为娘子军了!”
李家护卫放声大笑。
李敏将手中的鹰棍用力一挑,扬声道:“娘子军算什么,明日我便带着你们上风阙关,让威北侯给咱们封一个大将军!”
“好!”
“打完这场战,老子我要扬名辽东!”人群中不知是谁响起了一声怒吼。
杀出去!
所有敢马踏辽东的人,全都杀出去!
“哈哈哈,咱们虽然去不了风阙关,上不了沙场,可如今这一遭,谁能比得过我们风光!”
鞑靼的流星锤用力挥过来,话音刚落,就见那人被流星锤砸了个正着,咚的一声沉闷巨响,成了软绵绵的一摊烂肉,前一刻还在意气风发,后一面变成了一缕亡魂。
甚至没有缅怀的时间,提起手中的刀,义无反顾地往前。
打赢这场战,守住这座城,生死不定。
“夫人——”
李敏机械地重复着手下的动作,手中的鹰棍不断向前,眼前除了殷红的鲜血再无其他,白茫茫的雪原都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纷纷扬扬的暴雪不断往下坠落,李敏在这片狂风暴雪中看到了铁木完烈带着阴冷笑意的面容。
“李家人。”
“你是李、家、人!”
“辽东李家把我们像猪狗一样赶去了格桑草原,今天,我要你们为曾经的傲慢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