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兵营？
李聿眉头微挑，他和哨兵一起蹲在瞭望台中，哨兵源源不绝地说着炮兵营有多厉害，定能把鞑靼打得落花流水。
这话听着有意思，短短半个月的功夫，润鹤在风阙关这样威风了？
李聿在跑马场找到了赵清珵，目之所及给他带来巨大冲击的就是那两百匹大挽马，马身披着铁制而成的盔甲，马头霸气，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且这些大挽马不像寻常战马配备了马鞍，光秃秃的马背昭示着它们的不同寻常。
“这可是密西的宝贝，你怎么说动师父让他将大挽马拉过来的？”
赵清珵站在李聿边上，比了个手势，这个数。
李聿大惊失色，他压低了声音，“咱们可没这么多钱。”
“找麟都借的。”赵清珵一本正经地说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你弄这一出，是因为什么呢？”李聿伸手指着远处的大挽马和正在操练的烽火营，笑得戏谑，他知道润鹤有本事，只是他不知道润鹤的心思和手段用在辽东，会不会水土不服。
这里是沙场，稍有不慎便是千万人的性命搭在里头。
李聿不是不相信他，他只是希望润鹤
能够万无一失。
赵清珵听出了李聿话中的探究，他一声轻笑，站在草地上脊背绷得笔直，漂亮的就像是一把拉紧了的弓弦，“怎么，少将军不信我？”
“怎么敢。”李聿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赵清珵，只觉得骄傲，“如今风阙关见了谁都在夸你，我不过是想知道，咱们这位心思卓绝的南翊侯到底做了什么，才让所有人都这样佩服。”
“我这是嫉妒。”
赵清珵故意卖关子，不肯说，他哼了一声，垫脚凑在李聿耳边轻声开口，“不告诉你，自己看去吧。”
赵清珵才说完，霍焦便从远处打马而来，豪放的笑声大老远就传到了李聿耳中，他没有注意到李聿就站在边上，骑在马上扯着嗓子道：“润鹤，好！我瞧着你这方法行，赶明儿就让李聿从三沙营回来，让他长长见识！鞑靼人想用几匹改良过的战马就将我们踩烂，做他老子的白日梦！老子让他有命来没命回！”
“师父这是准备让我见什么世面呢？我已经来了，就别藏着掖着了。”李聿唇角含笑，霍焦冷不丁听见李聿的声音，还以为自己青天白日出现幻觉了，待看清楚站在赵清珵身边
的人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翻身下马，“你这小子，像条狗，闻着味就来了。”
赵清珵朝霍焦点了点头，霍焦朝他打了个手势，然后看向李聿，“好小子，你看清楚了——”
他吹了声口哨，嘈杂的跑马场逐渐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下，李聿听见赵清珵的声音缓缓响起：“润安，我要用这两百匹大挽马，炮轰开鞑靼专门为李家军而来的铜墙铁壁。”
“既然鞑靼穿上了最坚硬的盔甲，那我便让盔甲成为他们的牢笼。”
只见远方传来雷鸣，狂风吹乱了他们的发，李聿眯着眼睛望过去，这才看清原来响彻天际的并非是天边雷鸣，而是大挽马踏过草场引起的震荡，每匹马上坐了两个人，两百匹大挽马从绿浪上奔腾而过，昂着高大的马头，骑在它们身上的将士穿着辽东的盔甲，辽东的盔甲轻便，这是鞑靼铁蹄刺穿李家军的软肋，但就在这一刻，只见骑在大挽马上的将士从后背掏出一支火铳，轰——
远方火光乍起。
紧接着还没等火光熄灭，马上的第二人便立马从背上取下火铳，继续发射新一轮的冲击。
两百匹大挽马同时
向远处发射火铳，而在火铳中的弹药被射完之后，紧随其后的步兵犹如从草场中爬过去的蚂蟥，他们全都用着锦衣卫的武器，鹰棍上的铁链变成了草原上灵活移动的绊马索，而另一头炸开的鹰钩尖锐细长，稳准狠地刺进头盔之下的软肉，长棍一搅，便能刺穿脖颈，鲜血喷涌。
“这……”李聿只觉得惊叹。
草原上没有步兵。
游牧民族天生擅长御马，他们踏马而来，轻而易举就能够将步兵踩在马下，步兵在草原上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羔羊，战马是追逐他们的野狼，所以辽东从一开始就没有建立过步兵，无论是最早的辽东军团还是如今的李家军，他们全都是骑兵。
更快、更轻、更神速，这是辽东一直以来的追求。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游牧民族的马匹下获得喘息之机。
李聿从来都没有想过，将步兵拉到草原上来。
“我把烽火营从望都拉来了辽东，从兵部拿了八千支火铳，原本我想让这八千名步兵都配备上火铳，用强大的火力轰走鞑靼，但是在操练中发现火铳只能放置一枚弹药，且换取弹药的间隔时间太长了，这放在战场上实在
累赘，所以我放弃了，让八千民步兵都配备火铳不切实际。后来还是师父提出来，用大挽马开路，两人共骑一马，这样可以接连完成两枪的射击，第一枪让鞑靼猝不及防，第二枪给鞑靼以重击，然后步兵紧随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一道口子。”
说这一番话的赵清珵格外肃穆，他的神情冷厉，眼中带着在望都从未有过的野心与笃定，那是鲜血和杀戮带来的信念。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拒绝这样强烈直接的快感。
赵清珵望着他与霍焦一手建立起来的炮兵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变得滚烫。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李聿。
李聿亦然，他注视着赵清珵，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得伸手大力将他揽入怀中，紧紧锢着他，力道之大只让赵清珵喘不过气，他一声闷哼，这声音刺激了李聿，李聿拥着他的手臂颤抖，他松开了赵清珵，改为双手捧着他的脸。
两个人目光对视，李聿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双脚离地转了个圈，他的嗓音发颤，不住地喊着‘润鹤’，狂野的风也变得缠绵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的润鹤传进了风中，然后飘向了更远的原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