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姨母，难道是赵昀？”
“他？”
赵沐霖的神情有些讽刺，“赵昀他有这个胆子吗？”
这么多年他都忍过来了，没道理会在如今备受章平帝宠爱的时候自毁好棋，倘若三清阁真是赵昀动的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此事一旦落败，他便会陷入难以挣扎的泥潭。
“赵昀虽然伪善，但不至于如此蠢笨无知。”
赵沐霖起身，看向锡山行宫的方向。
“我亲自去一趟锡山，你在望都的身份特殊，去哪儿都会引人注意，我不常在望都走动，没什么人认得出我，对外就说我已经回麟都了。”
赵沐霖从前待在西北，换掉一身锦缎华袍，穿着粗布短衫，便活脱脱成了市井小民，脸上再贴一个大胡子，配上粗重的嗓音，就连棠伯和芸娘都找不到半分麟王的样子。
摸黑送走了赵沐霖，棠伯望着冷清的李府，叹了口气，“这下好，都要过年了，府里头连个人气都没有。”
原本说好的回辽东过年，棠伯和芸娘都在开始收拾行李了，结果赵清珵被召进宫去了，到如今都不能出来，好容易来了个麟王，府里头能够热闹一点，也走了。
除夕原本该热热闹闹的，清
晨薄雾蒙蒙，府里头却没有半点人烟，李聿躲在院子里头睡觉，芸娘和棠伯在库房算账。
芸娘抱着算盘，不止一次地叹气，“哎，咱们侯爷一个人在宫里头过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顿热乎的饺子。”
棠伯将庄子上送上来的账簿堆到一边，“放心吧，公子还能让侯爷一个人在宫里头孤零零过年？老奴我早就备好了酒菜，晚些时候咱们一块包饺子，让公子带进宫给侯爷。”
这个年过得冷清，从前除夕夜，都是阖家宫宴，朝臣王侯们全都进宫，章平帝身子再怎么不好，也会在宫宴上坐片刻。
赵昀是太子，必然会在一旁作陪。
哪儿像今年，他和赵清珵被‘关在’明德殿中，外头红烛高挂，里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殿内药香缭绕，章平帝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痴痴傻傻。
赵清珵坐在外室看书，赵昀在里头伺候好章平帝喝完药，出来见到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倒是坐得住。”
“坐不住又能如何？左右出不了宫。”
“更何况，”赵清珵漫不经心地看了赵昀一眼，“眼下是工部和户部被查个底朝天，又不是我的三大营，我急什么
？”
“你……”赵昀被气笑了，他真是服了赵清珵这张嘴，得理不饶人，“如今你我落得同样的处境，不妨咱们各退一步，过个痛痛快快的好年？”
门外传来了一阵响声。
谢春芳的声音响起：“侯爷，长翎殿那边来话，说是请你过去用一顿家宴。”
赵清珵起身，拍了拍衣角上的褶皱：“不好意思，这个年你找别人一块过吧。”
他这副清贵又骄矜的模样，看着赵昀真是牙酸。
除夕夜，李聿怎么可能留赵清珵一人在宫中。
他早就求好了李蓉， 除夕夜到底特殊，李聿都求上来了，她也只得笑笑，说着‘仅此一次’，让人去明德殿将赵清珵请了过来。
毕竟是进宫来陪人过年的，李聿在李蓉跟前乖得不得了，赵清珵来了也不急着把人带走，陪着李蓉一块吃了顿饺子，清平也在跟前陪着李蓉。
李蓉疼爱这个女儿，早早就在望都挑了一处好地方立了公主府，平日里也不怎么让清平进宫，就让她自个儿在宫外做着自在快活的公主，从来都没让望都纷争落在过清平的头上。
“表哥怎么突然想到进宫陪母后过年了，望都今夜可热闹了，朱雀大街上的灯
会可漂亮了呢！”清平娇滴滴地坐在李蓉跟前，她的身份高贵，出生后没多久李蓉便开始掌权，宫里宫外谁见了清平无不都是尊敬。
“今年没有宫宴，母后您还乐得清闲了呢，女儿陪您说话，不比阖宫饮宴来的自在。”清平天真，只以为她的父皇当真是龙体不适，背后的那些肮脏与算计一概不知。
在清平跟前李蓉也不过是温婉的母亲，她搂着清平，温声道：“既然望都这样热闹，快些吃了饭，让石姑姑送你出宫去。”
“母亲，您不要女儿陪着嘛……”
李聿和赵清珵早已用完了晚饭，悄悄起身，站在长翎殿的游廊之下小声说话。
“我原以为像皇后娘娘这样强势的人，会将公主留在身边，但没有想到，平日里公主竟然不大进宫，就算进了宫，没多久皇后也会让她出宫。”
李聿将赵清珵的大氅拢紧了，“姨母疼爱我这个小妹妹，宫里头哪里是什么好地方，姨母聪明着呢。”
今夜虽然没有举办宫宴，但到底是过年，宫女太监们早就从外头买来了烟花炮竹，就等着天色彻底暗下去后躲到长街放炮竹。
领头太监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凭着下头人胡闹
，添点喜气。
雪停了，但冬日里的寒风凄厉，走在长廊下，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
李聿一只手搂着赵清珵，一只手提着八角琉璃灯，宫墙红瓦上缀着冰晶，在宫灯的照耀下泛着盈盈光泽，冬夜下一抹暗香浮动，顺着呼啸的寒风穿梭而过。
赵清珵耸了耸鼻尖，“是梅香。”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两人走到了游廊尽头，抬脚往白玉阶上走去，暖阁中地龙烧得旺，门边博古架上放着好几盆红梅，桌上的水仙也被地龙熏开了，一屋子的清香，守在暖宫中的宫女见到有人来了，慌里慌张地搓了搓犯困的双眼。
李聿将宫灯递到宫女手上，“出去吧，这儿不用伺候了。”
暖阁地势高，站在窗子旁能够看到大半个皇城。
两人也是凑巧，一路走过来，正好走到了暖阁。
赵清珵将提了一路的食盒放在桌上，“今夜除夕，该破例喝一盅酒才行。”
李聿一声轻笑，赵清珵话音才落，就看到桌上已经倒了两杯酒，他一闻就闻出来了，这是先前在梅岭小院中喝的桃花酒。
“年年岁岁花相似，我的润鹤又平平安安地过了一年，喝完这杯酒，明年还要陪在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