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狠不下心，他望着赵清珵苍白的眉眼，心中有再多的气火都没了。
他别扭的沉默着，既做不到彻底不管赵清珵，也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和解，赵清珵睁眼望着李聿黢黑深邃的双眸，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出了苦涩，喝下去的汤药全都流到了心底，烫的他五脏六腑都开始疼了起来。
想要哄李聿其实很简单，他软软的说上几句话，再喊几声疼，李聿就心疼了。
可赵清珵只觉得有点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什么话也不想说，李聿的身形高大，站在他跟前挡住了屋中所有的光亮，赵清珵只能感受到一股腐朽的沉默笼罩在他们周围，他们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聿坐了下来，端起药碗，“把药喝了。”
赵清珵‘嗯’了一声，若是在平常他必定会含含糊糊地说着苦，不乐意喝，让李聿哄他劝他，带着满腔的爱意喝完这一碗药，可如今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赵清珵只是费力地撑着身子，李聿怕他扯到伤口，便伸出右胳膊让他搭着，这样一来赵清珵便半个身子都趴在了李聿的肩上，没什么力气的右手端过药碗，苦到发色的褐色的汤药难
以下咽，他赌气似的一口喝了，苦的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赵清珵觉得好难受，不光背上伤口在隐隐作痛，心里也不舒服。
他趴在李聿的腿上干呕，一声又一声，什么从容风度全都消失不见了，他成了一个狼狈的可怜人，李聿托着他的身子，克制而又冷静，赵清珵将喝下去的汤药全都吐了出来，吐完过后他只觉得更加恶心，屋子里头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他被药味笼罩着，一颗心不知道被什么揪住了，喘不过气，他死命扣着嗓子眼，想让自己更痛快一点。
抱着他的李聿双臂下意识紧缩，赵清珵吐干净了，眼尾挂着一串可怜的泪珠，他躺在李聿腿上，仰头望着李聿有些凶悍的眉眼，神情专注而又认真，李聿拍了拍他的背，问道：“还难受吗？”
赵清珵摇了摇头。
李聿想起身，赵清珵不肯，攥着李聿的胳膊，用尽全力，他眼底还挂着泪，眼前的一切都如此模糊，李聿成了一道虚影，透过泪珠看到的李聿格外温柔，尽管他在很凶的皱眉，“别走。”
“聿奴，我难受。”
赵清珵攥着李聿的手腕，又一遍重复道：“聿奴，我
难受。”
“我去找大夫。”李聿故意装作没听懂。
“大夫有什么用，大夫只会开苦的要命的汤药。”
赵清珵眼角的那滴泪怎么也落不下去，挂在眼角的小痣上，李聿伸手替他擦掉了眼角的眼泪，语气平静，“那你想怎么办？润鹤，我不是大夫，我治不好你的伤，你也从来都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李聿的心凉了，赵清珵的伤就像是临头而下的一桶水，将他整个人浇得彻彻底底，他每一遍赵清珵身上的伤，就能感受到他的一颗心被推出来的时候有多痛。
润鹤不需要任何人，他永远都不会因为谁而停留。
李聿将赵清珵捡回来，将他洗干净，他注定会飞上九皋，李聿留不住他。
“润鹤，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这种眼神会让我觉得、我很可怜。”李聿几乎是用尽全力说着这句话，他在等赵清珵开口，他都说的这样决绝了，可还是没有等来赵清珵的一句不是。
他一根根掰开赵清珵的手指，冷漠开口：“润鹤，你不需要我，没有任何一个人你都能活得很好，你靠自己就能走到想要去的地方，我于你而言，只是束缚。”
李聿站在床边，他拿起一方帕子替赵清珵擦拭干净了脖颈，方才一场呕吐，床边一片混乱，李聿安安静静地将屋子收拾干净，赵清珵嗓子眼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有许多话想说，可在听到李聿说的那句‘没有任何一个人你都能活得很好’时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一直都希望自己是这样一个人，无情者自由，他早就决定短情绝爱，李聿是唯一的变数，他曾经试图推开过李聿无数次，望都的风月旖旎迷住了他的眼，也让他忘记了他应该背负的苦难。
他陷入了短暂的安逸当中，但其实李聿说的没错，他就该是这样的人。
“生死我自负。”赵清珵沙哑开口。
李聿笑了，他沉着脸的时候一向很凶，只是因为在赵清珵面前他从来都是肆意而又温柔，李聿是一阵风，穿梭在无数个赵清珵难眠的长夜，赵清珵沉溺在这样温柔的风中，成为了一个束手束脚的、被情爱裹挟的软弱之人。
但其实他从一开始，就该是这样一个生死不论的狠人。
他没有软弱的资格，他用这一条命走在刀尖之上，他永不能后退。
“好一句‘生死我自负’，润
鹤，这几年的陪伴与扶持，在你心里还是比不过一句‘生死自负’吗？那我算什么？润鹤，我到底算什么？我只是你闲来无事聊以度日之人吗！”李聿一脚踢翻了矮凳，放在凳子上的药碗被踹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破碎声，笑声从李聿的喉咙处漏了出来，“润鹤，今日你说的这句话，便是在往我的心上捅刀子，你是打算将我们过往之间的情分斩的一干二净吗？”
李聿气得面色铁青，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赵清珵，“润鹤，说话，我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将我们之间的情分斩断，若是，那么从今往后你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干系，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你有多将自己这条命当做儿戏，从今往后我李聿都不过问半句！”
赵清珵被李聿的话砸得满心茫然，他又痛又爽，仰头，一双眼珠子冷若冰霜，“是啊，我早就受够你了，李聿，你以为你是什么？你把你自己当做什么，你想救我，想将我从泥潭中拉出来，我很感激，可是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李聿，我早就与你说过的，我这条命，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属于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