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书房内传来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
谈载面色阴沉地坐在椅子上，下属战战兢兢地站在下方，低着头，不敢吭声。
“谁让你们去送银子的？一群蠢货！”
“回大人话，方将军在都司闹事，咱们也是想着能够早点将人打发了去……”
“蠢货！”谈载将茶盏往下属的身上砸去，他沉着脸，“谁让你这样巴上去了！他方答想要闹事，就让他闹，怕他做什么！如今银子送过去，才是落了下风！”
但已经晚了。
都司的这一匣银子就像是落败的旗帜。
在格格鲁尔的上空飘荡。
方答是个武夫，没那么多心思，赵清珵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果然，在方答晾了都司的人整整一天后，这件事就惊动了谈载。
“李聿，你去一趟霜花阙，寻一下你师父吧。”
夜半时分，赵清珵与李聿低语。
“怎么说？”
“我怀疑问题出在密西军部。”
“你是说我师父……”李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能！”
他激动地说道：“润鹤，你不是没有见过我师父，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怎会不知？你怀疑他？”
“不是……”赵清珵神色无奈，“你先听我
说。”
“都司上下都有问题，都司唯一在军务上有接触的就是密西大营，李聿，想要弄清楚都司究竟在搞什么鬼，不光要从谈载身上下手，密西大营一样很重要。”
“你想我去密西做什么？”
赵清珵沉吟片刻，道：“我想要一份过往五年密西大营的军饷数额，密西大营从格格鲁尔拿走了多少钱、多少粮食，我需要一份清清楚楚的明细。”
“你要那个做什么？”李聿问出口，立马想到了什么，他低声问道：“我原先也怀疑他们或许动了军部的钱粮，但……谈载当真有这个狗胆，敢动朝廷派发的军饷吗？”
没有人能够说得准一个人究竟能够有有多疯狂。
赵清珵从来都不会赌人性与欲望。
他只信到手的证据。
“你若想要这些东西，我修书一封给师父不就行了。”
“格格鲁尔从上到下沆瀣一气，急递铺必定都是眼线，这个时候你我如何能往外面递信，更何况……”
更为隐秘的一番话消散在了跳跃的烛光下。
天蒙蒙亮，李聿就混在出城的百姓这种，悄无声息地一路北上，去了密西大营。
而这边，方答正听着赵清珵的嘱咐，
老老实实地晾着都司来的人。
但有些过火的是，方答是武夫，稍微不讲道理呢，落在旁人眼里便是蛮横无理，蓄意生事，都司的人头两天给了方答脸，好言相劝，处处陪笑，问着他们究竟哪里不满意，字里行间都是你们快拿了这笔军饷回密西大营去。
方答一开始还记着赵清珵的话呢，有分寸地冷着都司的这群人。
但到了后来，都司前来的一位官员言辞有些过激，不满方答的态度，口出狂言直骂他们这群‘悍匪’究竟想做什么。
这下可好。
方答还没说什么呢，跟在他后面的将士受不了这个气。
直接拔刀，推搡间，见血了。
溅落的鲜血刺红了所有人的眼。
都司内闹得僵持，也是这一日谈载不在都司，以那位官员为首的都司众人受了方答这么多天的气，一下子怒气上头，直接青天白日地关上大门，将方答一行人扣在了都司中。
“你们敢关我？我乃密西总兵，区区小官，胆敢在本总兵头上撒野！”
“总兵？”带头关方答名叫祖大寿，他一声哼笑，尽管只是重复了‘总兵’二字，但其中的讽刺却不言而喻。
祖大寿调遣了几十
人围困方答，方答一行人被围在了正厅之中，隐约间他们还听到了‘霜花阙来的野人’等粗鄙的言辞。
“你们在说什么屁话！”
方答原本还记着赵清珵的话，就算是闹大了，也需沉住气，不可先动。
但对方‘野人’一说出口，方答就像是被点燃的炮仗。
他面色铁青，北周向来轻视武夫，他们这些人在边境浴血厮杀，到头来还要被骂做悍匪野人，如何能忍？
方答之恨今日来指挥使都司没有带刀。
“屁话？我们还需要说屁话吗，你们这些霜花阙的武夫，不就是在山顶带着的野人嘛？粗鲁野蛮，和你们说话我都嫌脏了眼！”
“野人？”方答面红脖子粗，他一把推开了距离他最近的小官，大步迈到了祖大寿跟前，沙场武夫身形无比高大，他居高临下怒气冲冲地望着祖大寿，“要是没有我们这些你们口中所谓的‘野人’、‘悍匪’，吐蕃人打过来的时候，你们这群文官只会他娘的腿软跑路！”
祖大寿强行挺直了身子，他瞪着放大，一对胡子都要竖起来了，“你们在前线打仗，领的可都是从我们格格鲁尔出去的钱粮，这些都是……都
是……都是你们该做的！没有我们给你发钱发粮，你们拿什么填饱肚子！”
“呵……”方答被气笑了。
他一把将祖大寿拎了起来。
祖大寿双脚离地，他原本还强撑着的镇定彻底消失的干干净净，“你……你想干什么！你想杀我？”
“杀你？老子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方答呸了一声，倏地一下松手，祖大寿掉到了地上，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就见方答双手叉腰，面色铁青：“今日我站在这里，要从格格鲁尔领走的军饷，每一分每一毫都是百姓供养北周的赋税！填饱我们肚子的不是格格鲁尔、也不是望都朝廷，能让我们边境的将士吃得饱肚子打得动战的，是北周百姓！”
“你们这群文官，”方答的视线扫过厅内的每一位都司官员，常年征战沙场之人就连目光都带着浓郁的杀气，再加之他身形高大，犹如小山般魁梧，“食君之俸，你们可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干的都是忠君之事！”
密西军部不是不知道，这些年都司踩在他们头上干了不少阴私肮脏的事情，但他们都不想计较。
今时今日，方答被扣在都司之中，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愤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