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珵的神情讽刺。
“李聿，你知道的，我的父亲是乱臣贼子。”
“你一开始也十分厌恶我，不是么？”
“像从前那样，就很好。”赵清珵盯着李聿，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到这话，原本脸上还带着怒气的李聿突然平静了，他缓缓笑了出来，“赵清珵，你这张嘴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你，我也不想与你争辩，或许你是听了我姨母的话想要将我推得远远地，但我告诉你，我李聿选的路，还没人能够说不。”
赵清珵无奈地摊了摊手，表示认可。
辽东独一无二的少将军，生来便如长鹰般热烈，李聿有这个底气，也有这个资格。
可他的目光依旧如此沉静，他盯着李聿，轻声问道：“你怎么 不接着问唐皋的事情了？你怎么不问我，我所言的‘唐皋之死皆因我’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李聿，你是不敢问么？”
“你是不是也怕自己当着救了一个玩弄权术、狼心狗肺之人回来？”
赵清珵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仿佛在说：看吧，我就是这样一个在泥地里苟延残喘的烂人。
不值得你上心。
李聿眸光逐渐凌厉，他赤着脚下了胡床，走到
赵清珵身边，捏住了他的下巴。
力道不大，更像是警告。
“赵清珵，玩火者终将自焚，你在东宫玩弄人心，终有一日也会被人心反噬。”
“你这样贬低自己，不过是亲者痛仇者快。”
赵清珵咬着牙关，扭头不肯看向李聿，但李聿的手掌宽大有利，单手就能握住他的脆弱单薄的下颌，拇指的粗粝摩擦着他的皮肉，赵清珵却觉得这种痛意好爽。
他故意挑衅着李聿，“可我如今看着少将军，不也被我玩弄在鼓掌之中。”
赵清珵就像是一头狡黠的狐狸，李聿稍微松一松，他就能窜的无影无踪，可一旦攥紧了，他就会拼命折腾，亮出最尖利的爪子，藏好最柔软的腹部，不肯在人前示弱半分。
李聿把他看得明白，仿佛为了成全他想要的痛意，狠狠捏着他的下巴，面色铁青。
“今日只是死了一个唐皋，赵昀尚且不会将你放在心上，来日你若还想在东宫兴风作浪，赵清珵，望都没有人保得住你。就算是我的姨母，当今皇后，如今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与太子、与内阁为敌。”
说完，李聿倏地一下松手了。
赵清珵眨了眨眼睛，发出了一声
‘哇哦’，然后戏谑着开口：“原来少将军并非全然不知，知世故而不世故，聪明人。”
李聿没什么好脸色，“闭嘴。”
赵清珵如果会老实听李聿话，那他就不会独自一人住到东宫里面进去了，他继续开口：“让我猜猜，这些事是谁教少将军的？皇后娘娘定不会与少将军说这些，可辽东与望都相隔万里，少将军阵前杀敌，来日必定是沙场英豪，谁没事会与少将军说望都中的政斗呢？”
说到这，赵清珵慢吞吞地开口：“少将军，你们辽东，不老实啊。”
老不老实另当别论，反正赵清珵与辽东，有着解不开的宿仇就是了。
他轻飘飘地看着李聿，收起了此前的漫不经心与戏谑，认真道：“少将军，你三翻四次救了我，我很感激。但我丑化说在前头，我父亲死于风阙关下，我也不瞒你，辽东所谓的造反必有隐情，终有一日我一定会彻查此事，倘若真的到了那天，我若伤你分毫，非我本意。”
“而且，”赵清珵揉了揉发疼的腮帮子，“是你一直凑到我跟前来的，我可是推过你，你不走，那我有什么办法。”
李聿被气笑了。
“行啊，
反正你总是有一大堆道理。”
他哼道：“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掀出什么风浪。”
赵清珵辩解：“不是我要掀出什么风浪，而是看望都会有什么风浪。”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石斛在外说道：“公子，热水已经烧好了。”
“知道了，晚些时候在偏厅摆好饭，记得让厨娘煮一碗甜汤。”
赵清珵有点奇怪，李聿还突然有这一吩咐，刚想开口，就看见李聿朝自己挑了挑眉毛，“你爱喝甜的，之前住在南客轩的时候，喝了药总要偷偷找点蜜饯甜果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赵清珵木着脸，没有再开口。
李聿也是个神人，看着粗枝大叶，但实则心细如发，他打心底佩服。
“走吧，去净室泡个澡，就为了你这点破事，我从行宫跑了半夜回望都，撕风都要跑吐了。”李聿揉着发酸的后脖颈，推门，就准备往外走。
见赵清珵还坐在椅子上，朝他望了一眼，小狗似的歪了歪脑袋，那一瞬间看着竟然还有些可爱。
赵清珵看乐了，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跟着他一同往外走去。
净室里热气滚烫，李聿早就吩咐好石斛多备些热水
，两个大木桶里装满了水，搓澡巾和皂角摆在托盘上，李聿身边不爱留人伺候，通常只有一个石斛，涉及到贴身之事时，索性连石斛都不用。
自然而然也就没有望都这些公子哥的陋习，洗个澡要一堆如花美婢在边上伺候着。
李聿见赵清珵傻站在净室前，一脸狐疑：“不会吧，你还要丫鬟伺候洗澡？”
赵清珵有些不可思议：“你要我和你一块洗澡？”
李聿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他朝脸上泼了泼热水，回头：“你自己手脚都冰得发凉了，你没感觉？再不泡一泡，你的腿估计都要废了。”
赵清珵：……
他神情僵硬地进了净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李聿哐的一下脱掉了身上的衣裳，拔了个一干二净。
蜜色的后背有几道明显的刀疤，小臂处肌肉横起，满是力量。
赵清珵有些尴尬地别过了视线。
只觉得蒸腾的热气快要将他的脸都烧红了。
李聿见他这般模样，好奇又好笑，他扯过一件宽大的外袍罩在身上，头上的小辫沾了水，垂在脸侧，看上去野性而又桀骜。
“小世子，咱两都是男的，该有的都有，你怎么还害羞上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