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脏乱的牢房里。
刘芳菲双目失神的靠坐在角落的草堆上。
身上华丽的外衫,早已经不知所踪,一袭白色里衣,此刻也是又脏又乱。
发髻松散,头发乱糟糟的,很是狼狈。
听到脚步声,她偏头看过来。
阮灵儿一身华衣,金尊玉贵的站在牢笼外。
二人隔空对视。
刘芳菲一时竟无语凝噎。
最终,还是阮灵儿率先开口:“听闻你要见我。”
刘芳菲眼里泛着水光。
好半晌,才苦笑一声:“是啊。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肯来见我。”
阮灵儿清冷一笑:“为何不肯?”
“你身为阶下囚,还要见我。”
她上前两步,隔着牢狱淡声道:“我自然要来欣赏下你的落魄,不能叫你抱憾而死。”
将落井下石摆在明面上,也唯她如此爽快了。
若是以往,刘芳菲定然会怒不可遏。
可如今,她却只是苦笑摇了摇头。
临死之人,哪里还在意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只是……
“阮灵儿,我不甘心!”
她一改先前的温顺,双目猩红如同罗刹。
死咬着下唇,渗出的血珠子,宛如心头血般:“凭什么你出生便是尊贵的阮府小姐,而我只能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
“凭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却能拥有我想拥有的一切!而我……”
“而我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却只能沦为最下等的贱/妾!”
“如今还被人推出来顶罪!”
“凭什么!”
听到这话,添香就气儿不打一出来。
红袖忙拽住冲上去,要与刘芳菲理论的添香,微微摇了摇头。
“凭什么?”
阮灵儿轻笑:“害人者,终将被人所害,这个道理还需旁人告诉你吗?”
“我那都是被逼的!”
刘芳菲反驳道:“我不过是个孤女,若是不自己去争取,我能有什么出息!”
“你现在就有出息了?”阮灵儿挑眉道。
刘芳菲:“……”
简直像吞了只苍蝇,是死是活都难受。
“刘芳菲,你的劫难来源于你自己的贪心,谁都怪不了。”
阮灵儿目光平和的看着她。
“在阮家时,我父亲母亲视你如己出。”
“一应待遇甚至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许多,可你不知足。”
“你想要我死,以为这样你就能真正成为阮家的女儿。”
“你觉得你这是在为自己争取。”
“实际上呢?我父母养你一场,你却想害死他们的亲生女儿。”
“你看上五皇子府的富贵,想要借阮家的势,嫁进皇子府。”
“但你自知你生父身份低微,若无阮家的家世,即便进了皇子府,也只能为人妾室。”
“所以你恨,你恼。你觉得我父母待你并不真心,否则就该收你为养女,为你造势,为你撑腰。”
“实际上,若你没有绞尽脑汁害我,父亲原本也确实打算收你为养女,让你好风光嫁进皇子府。”
刘芳菲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低吼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若是如此……
若是如此……那她……
那她费尽心机做了这么多事,吃了这么多苦,何其可笑!
“你!”她阴狠的盯着阮灵儿:“这都不是真的!你只是想诛心!”
阮灵儿无所谓的轻嗤一声:“信不信随你。”
“左右到了这个地步,你也没机会重头来过了。”
“刘芳菲,贪心不足,害人害己,如今是你应得的教训!”
“可笑我父亲养你多年,哪怕知道你德行有亏,还为你做了最后的打算。”
“父亲要将你送回你父亲身边,叫你父亲在当地为你择婿。”
“你瞧不上那边偏远穷苦,哪里知道,你回到那个地方,单是你在京都长大这一条,多少好男儿都可以你随意选择!”
“加之你是在阁老府长大,到了夫家,通家都要高看你一眼。”
言外之意,虽比不得京都富贵,在那个地方却也算首屈一指。
刘芳菲目光呆滞,嘴里不断嘟囔着:“你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阮灵儿摇了摇头,转身对红袖她们道:“走吧。”
“等等!”
刘芳菲猛地回神,起身连滚带爬冲到阮灵儿面前:“你以为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王爷如今宠爱你,不就和殿下当初宠爱我一样吗!”
她红着眼睛叫嚷道:“阮灵儿,即便你是阮府千金又如何?你的今天,是我的昨天。我的今天,未必不是你的明天!”
阮灵儿勾起唇角,嫣然一笑:“王爷从没想利用我得到什么。”
刘芳菲彻底愣住。
见状,阮灵儿轻嗤一声,利索的转身离开。
回到马车上,红袖狐疑的拧眉:“她想见小姐,莫不就是想在她临死前,挑拨小姐和王爷的关系吧?”
阮灵儿倒不在意这些,懒散的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谁知道呢。”
是与不是,又有多大区别?
她不相信,纵然刘芳菲巧舌如簧,也无济于事。
两天后,狱卒再次来到阮府。
刘芳菲撞死在牢里,五皇子府却始终没有派人为其收尸。
碍着她的身份,狱卒也不敢把她的尸身丢去乱葬岗,无奈之下,只能来阮家求法子了。
消息传到阮灵儿耳中,她不由冷笑一声。
“当真是自古无情帝王家啊,没了利用价值,竟连一丝情分都不顾了。”
说着,她偏头看向吉祥:“去置办一副棺材。”
一个时辰后,她坐着马车,后面跟着刘芳菲的棺椁来到五皇子府门外。
下了马车,吉祥上去敲门。
也不等白宇飞出来,阮灵儿便高声对出来查看的奴才说道:“这是你们殿下的妾室刘氏。”
“殿下曾与她情深义重,如今她死了,虽是罪有应得,但到底与殿下有过情分,倒不好叫她暴尸荒野。”
“所以,我特意将她的灵柩给殿下送过来。”
“如今天气虽冷了些,但牢房那等地方却是不能久待,再不下葬,尸身怕是要臭了!”
看着奴仆们铁青的脸色,听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阮灵儿轻蔑的冷哼一声,利索的转身坐着马车离开。
伪装出来的重情重义,到底只是虚情假意!
吉祥无声叹了口气:“小姐,如此一番,与五皇子算是彻底交恶了。若是将来他得了大位……”
“他得不了大位!”阮灵儿眯了眯眼,坚定道:“因为我不允许!”